殷熙看着手上的还债人，第二条，正是霍香云。
“小水，霍香云这笔款，你打算怎么还？”
“霍庄主，不喜欢走捷径的，也不喜欢攀附别人的人。看来她刚正不阿，一身正气。”时水眨眨眼睛。
殷熙咪咪眼，“你这脑瓜怎么长的，她说话这么难听，你也不恼？”
时水撇撇嘴：“嗨，话糙理不糙。我原本打算在唐成松跟前做侍女，一个月五两银子，就挣到了。这下半途而废，好在因着落神园那一场打斗，我也算护人有功，对不对？”
殷熙点点头。
“是以，今日霍庄主的话在提醒我：此地不宜久留。”时水拉起殷熙的手，“阿熙，我准备这两日就请霍庄主签字，签好了账立即起身。只怕不能在山庄陪你了。”
殷熙笑笑，用手刮她的鼻子，“你这丫头，怎知我不会走？”
时水一愣，“你大哥不是还在这呢？”
“我大哥的病一时半刻离不了山庄，刚刚已经和霍庄主定好了，一年的长住。我留下几人照顾，其他的跟着我去京城。”
时水睁大眼睛，“去京城？你一个人？”
殷熙摇头道：“瞧你那傻样，自然要你一起去。”她抖抖纸上的人名，“这上面，不是有建安的人？正好一起去找。”
时水没所谓，先去找谁后去找谁，反正早晚都得还钱，和阿熙去京城，正好开开眼。
“阿熙，我还没去过京城呢，远么？”
“咱南朝的京城，是建安府。北朝的京城是燕京城。这回咱先去南都。”
时水扒拉着殷熙的胳膊，“姐姐，难不成咱下回，要去燕京城？”你要这么说我就不困了！
殷熙笑着又要去拧时水的脸蛋儿，“还这回下回呢，姑奶奶你先把眼前那位给对付过去吧。”
时水又想起霍香云临走时的话，面上的笑就淡了。怎么能不往心里去呢，只是一路上时水也习惯了。她没爹没娘没靠山，小草一根，谁都想踩上两脚，若不是自家功夫好，哪能不受欺负呢。
时水低落地感慨世态炎凉，只听殷熙问：“刚才庄主问到骆家，你怎么不回她 ？”
“骆新莲啊？嗯，其实我刚刚在花园里看见他了。”
“哦？怎么说？”
“他和他家姐姐被人围在中间，里三层外三层的。我远远看了一眼，没过去。”
殷熙玲珑心思，还有什么不懂的？小姑娘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点阶级的自卑感。
“小水，你不欠他的，没必要躲着他。三百年骆家怎么了，你也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小水。”殷熙宽慰道。
时水低声回道：“阿熙，我知道，在你眼里我是独一无二，正如我看你也是天下独一份。我最近听到一句话：我命自强，心意自珍。我自己珍爱自己，可并不强求人人都珍惜我。”
时水望向窗外的杜鹃花，想起在魏府仙鹤院里，那三人环抱的杜鹃，“就好像，我把人当朋友，真心相待，也不能强求他心似我心。霍庄主就是个例子，骆新莲也是。”
“小水，你老实告诉我，那骆新莲有没有欺负你？”殷熙抓着时水，不想看她如此消极。
时水想到自己耗费心神，拼着大病一场问灵，醒来人都跑了，不觉有些心酸。那心酸早被压在心底深处，此时在殷熙面前，竟汹涌地奔流出来。
这厢两姐妹说着悄悄话，那边小和尚也正和骆新莲嚼舌根。
“诶你今儿怎么有空来瞧我？”小和尚歪在美人靠上，笑着打量骆新莲。
“我听说空空大师伤得不轻，连着几日下不得床，来看看真假。”骆新莲两个酒窝都写着“看你笑话”。
“嗨，谁知道你家霍娘娘，弄的那音声阵法威力这么大。整个一个鱼死网破的架势，弄到一半我就后悔了。这女人狠起来，真是惹不起！”小和尚摇着头，一脸追悔莫及。
“听说你是被个小丫头给救了，就是和你一起掉进池子里那位？”
“哦，她啊，身上有点功夫，给唐家小家主做婢女的。”
给唐家小娃娃做婢女，她也想得出来。
“空空大师，”骆新莲笑得一脸讨好，“我三姐这回出嫁，您能不能给算一卦，这两人之后如何？”
小和尚鼻子一哼，“没事儿小和尚，有事儿空空大师，你这德性！”
骆新莲坐在下首的高凳上，摇摇小和尚的腿，“大师~空空~空空大师~咱们认识也好几年了，我为你在表姑面前说了多少好话，擦了多少屁股。如今你可不能不管我。”
小和尚忽地说：“诶？你我相识多久了？”
骆新莲放直双腿，仰头想想，“啊，咱俩得有三年了吧？打你进了显灵山庄，咱就认识了。”
“三年了。”小和尚垂下眼，“原来我已经在此待了三年。”
骆新莲忙道：“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小和尚摇头道：“当初师父嘱咐我来山庄，让我渡满三千人。老庄主那会儿还住在那渡神园，天天让我去给那帮大老粗上心理疏导。也不知老爷子从哪儿学来的词儿。如今算算，三千人也差不多了。”
“哦？还有这说法？你师父没说，渡满三千人之后要干嘛？”
小和尚又摇摇头。
骆新莲往前凑凑，“这回我把三姐放到山庄，就打算往南都去，要不要跟我一起？”
小和尚倒是没想到：“哦？你把我拐走，不怕霍庄主掀了你的皮？”
骆新莲想起小时候被这位表姑提着藤条暴揍的情景，后背一冷。“诶~大丈夫来去自由，空空大师你总不能一辈子困在这山庄里。是时候去见见外面的世界了！”
小和尚眼神放空，也跟着说了句：“是时候去见见了。”
时水与殷熙痛批了一番骆新莲明明前两日认出时水却不来见，解气地回到自己的临时住处。
刚坐下倒了杯茶，屋外黄衣人禀报：“姑娘，落神园的唐管事来访。”
哦？时水忙站起身相迎。唐管事换了一身习武人的短打，头上包着个头巾。时水私以为这扮相不如员外爷的装束斯文富贵，唐管事也打量了时水。
“霍，真是人靠衣装，时水姑娘这一身打扮，倒是像位大家小姐。”唐管事拱手见礼。
时水抱拳回礼，“唐管事可好？阿松可好？”
“上次退敌，真是多亏时水姑娘护着。家主也日日挂念着你，说等庄主同意了就来见你。”
时水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