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醒来时就看到摇曳的火光，想撑起身子，不小心拉扯到腹部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一道小黑影迎面砸过来，他下意识伸手接住，发现是触手冰凉的玉瓶。
“醒了就自己上药。”
相柳听到清冽的女声，九个脑袋快速转动立马想起昏迷前的事。
她真的带自己逃出来了？
努力支撑起身体。
那厢，穿着干净衣衫的少女坐在火堆旁，精致姣好的五官在火光映照中更显出几分不入世俗的美丽。
相柳微微偏过头，不再看她，想到自己身上越发破烂的衣裳，不知为什么心里发堵。
火上烤着一只开膛破肚的兔子，个头不小，油顺着紧脆的皮颗颗滴落，散发诱人香气。
那气味勾勾缠缠到他鼻尖。
“咕噜噜~”
引动腹中擂鼓声响。
某人握拳，该死，更不想转头了。
偏玖岚看不出他的窘迫，冷淡道：“听见了，既然饿就过来吃。”
“不需要。”
相柳狠狠咬牙，就不能装作没听见吗？人类果然都是如此狡诈可恶。
“咕噜噜~”
梅开二度。
相柳伸手想捂住肚子结果手指戳到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恼怒撕开本就褴褛的单衣，咬开瓶塞，将瓶中药粉胡乱倒在肚子上。
玖岚冷眼看着，觉得这小九头妖性格有些别扭，大概是脑袋太多了的缘故？
不擅长应对这样的。
不像她家小夭，永远那么热忱，暖到人心里。
想到妹妹，心中难得涌出几分温情，也愿意对这小鬼态度好点，提醒道：
“妖族似乎原型更容易恢复，你身上的锁灵链已被斩断，如今可以变回去了。”
相柳正涂药的手一顿，转过头，一双非人的妖瞳盯着她，阴狠开口：“你没听他们说吗，我是妖，还是剧毒恐怖的九头怪物。”
“哦。”玖岚随口回了句：“所以呢？你准备吓死我吗？”
眼中闪过怒意，他干脆龇起牙，犬齿慢慢尖长，瞳孔也变回蛇类的竖瞳。
原本苍白秀气的脸逐渐扭曲，身体不断变化。
玖岚撕下烤好的兔肉，一边优雅吃着，一边看对面表演大变活人。
方才的小少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约有八丈长的九头巨蛇。
鳞片雪白，昂起的腹部有横贯伤口，撕裂开，鲜血染红大片蛇鳞。
再往上，修长柔韧的身躯分叉，九颗狰狞蛇头后仰，十八只泛着红光的眼睛齐刷刷盯着她。
真别说，有点威慑力，但不多。
玖岚看着数量占据优势的“红豆”眼，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随即看向他的伤口，道：“当我没说，还是变回来吧，你这体型恐怕伤药会不够用。”
九颗蛇头同时喷出鼻息，蛇眼中多出几分恶劣，它们吐了吐信子，伸长獠牙一齐往前探去。
可玖岚气定神闲坐着，半点不慌。
于是相柳改换策略，低头分食了那只兔子，九个脑袋表现出了一群人抢饭的架势。
玖岚更想笑了，但立即想起那兔肉她自己才吃了一点。
虽说已经练成了辟谷，有灵气运转不怕饥饿，却还是不爽。
阴暗想着，不知道当场煮了他一颗脑袋相柳会不会有事，呵呵，九头就该有九命吧。
相柳妖躯莫名感受到一股寒意，这就怪了，大妖强横无比的血脉之体怎么会觉得冷？
一定是伤口太严重。
他选择变回人形。
肚子没什么饥饿感了，就是脸上有些热，面对玖岚毫不掩饰的谴责目光，他缩了缩身体装小可怜。
对了，刚变身时把药丢在哪？得再上一层。
嘶，是真疼啊。
………………
翌日一早，一人一妖准备出发。
动身前，玖岚问他愿不愿意跟自己走。
她在相柳昏迷时动用神识检查过他的身体，果然在其体内脊骨上发现一个奇怪的法印，玖岚在上面感知到熟悉的气息。
她的首要怀疑目标便是天道，如果真是这样，那这所谓的“天命”只怕比自己预想的还要阴险。
然而此等手段不像是天道意识能做到的，倒似人为。
若如此，西王母的话就有待商椎了。
她决定先记下法印，其上纹路玄奥无比，她从未见过。
先自己查询看看可有线索，不行就去玉山问一问王母，也好试探她一番。
至于相柳，她既无法杀他使那幕后之人发觉，又不放心放任他不管。
毕竟天命之人不可小觑，她也好奇属于相柳的命运是如何，有她插手，这命可会继续……
留在身边呢，连带自己被天道注意也不大划算，她连小夭那都听了王母的劝告放任不管。
当然那是怕伤了小夭，对于萍水相逢自己还救了他的相柳却没有这些担忧。
玖岚拿不定主意，便让他自己选。
“此地向东六百里便是东海之滨，你小心谨慎些想来不会再被抓住。若想走便可自行离去，我绝不狭恩相阻。
若选择留下，你我可立契，从今后为我做事整四百年，之后便算了清恩情重获自由。”
相柳听后面色纠结，看了她一眼又急忙低下头，迟迟未答。
玖岚平静等待着，见他如此彷徨，觉得对方其实想走，只是碍于恩情。
于是选择自己主动离开，也罢，日后总有见面之机，到那时也不知是何境遇。
转身欲走时，衣袖被扯住。
她回头，白发小鬼咬牙道：“我不喜欢欠别人什么……就这样。”
“好。”
玖岚不再磨蹭，拉着他腾空飞去。
她手上还拎着好王叔一颗头呢，先赶去皓翎王手下大将计蒙驻扎之地。
五王之乱，早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