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
林少疾在县衙之中住下。
虽说贡盐丢失案已告破,假冒县丞一事暂时也不会泄露,但那神秘女刺客依旧存在。
林少疾可不敢再回许宅了,万一那神秘女子梅开二度再来一次,那自己可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再度重生了。
大夏律制,胥吏差役们画酉之后不得散衙回家,只能在衙门里面居住,只有在规定的休沐日方才能够登记回家,为的是防止差役胥吏与外界勾结,谋求私利。
下班时间,三班六房的差役们也不再那么拘束了,打牌的打牌,练武的练武。
这是他们的自由时间,除了限制出行之外,做其他事典史也不会过问。
“哎,你说,许县丞真的是神了啊,竟然真的能够从冰层之中熬制出贡盐。”壮班的杨班头道。
这三班六房,又有细分。
三班:指皂、壮、快班,均为差役;六房:指吏、户、礼、兵、刑、工房,均为书办胥吏。
“谁说不是呢,刚开始贡盐仓发生大火的时候,我都以为我们武县要变天了,谁曾想,许县丞一出手,便直接烟消云散了。”快班李班头补充。
“李班头,你说的也太玄乎了吧,不就是丢了贡盐么,变天不至于吧。”手底下的一名快手不禁问道。
李班头一脸你小子没见识的瞪了对方一眼道:“你们知道什么,听说过当年京畿的那起案子么。
十五年前在京畿漕运衙门也发生了同样的贡盐丢失案,我娘舅就在其中当差做盐引,结果全家被问斩。
听说当初朝堂之上被牵连的官员不下百人,就连顺天府尹都因为办案不力被撤职查办了。”
“嘶……”
听到李班头这话,众人瞬间倒吸一口凉气,皆是没了打牌的心思。
他们地处偏蛮,对于京畿之事一无所知,今日许县丞办案之时提到了当年的案子,他们也只以为那是一起寻常案件。
要说不同,只能说失窃之物事关皇家,上面不敢含糊,仅此而已。
谁曾想……
这案子背后牵扯居然这么大。
“这么说,连当年顺天府尹都办不了的案子,被咱们许县丞半日时间就给破了?”
“可不么,你们是没见当时几位大人听闻贡盐被盗的脸色啊,那简直面如死灰啊。”李班头回答。
“我滴个乖乖,原来我们今天跟着许县丞办了这么大一件事啊。”壮班杨班头亦是一脸的震撼。
而见到众人如此震撼的表情,李班头则是继续问,一脸的考校意味,“你们知道许县丞今日熬制出的那东西是什么嘛?”
“那不是贡盐么?”一差役回答。
“是,也不是。”李班头吊着胃口,见众人求知心切,方才慢悠悠地道:“那玩意乃是细盐。”
“细盐?”
现场众人惊呼,虽然先前在熬制的时候见过,但这辈子就没接触过这东西,根本就不知道叫啥,还以为贡盐本身就长那样。
“没错,是细盐,只有四品以上的官员和皇室方才能够使用。
其制作方法掌握在工部一些炼金术师手中,一般的老百姓根本就用不起。”
“我说老李,你说的这些靠不靠谱啊,不会是在蒙我们吧,四品级别才能吃?”
在武县,最大的官就是七品知县。
再大的官,他们还没怎么见过。
偶尔会有州府的高官下来视察,但也不是他们想见就能见到的。
“我蒙你奶奶,蒙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啊,穷鬼一个。
我娘舅当年做盐引的时候跟我说的,这细盐的制作方法虽然对于大众保密,但漕运衙门的人还是有办法获知一些消息的。
而且啊,听说一些达官显贵和富商家里,也在偷偷用这种方法炼制细盐呢。”
“那今日许县丞这么一搞,岂不是说将这细盐的制作方法公之于众了?”杨班头问。
“算是吧,不过也没用,你没见到么,那熬制的细盐里大部分都是杂质,一过筛,估计就只剩下两成细盐了,而且这还是品质好的贡盐,普通的粗盐能炼制出一成就已经是极限了,一般老百姓谁用得起啊。”李班头摊了摊手。
“倒也是。”
“不过话说回来,许县丞真是个神人,又会制盐又能断案,若是他在我武县多待一些时日,对于我武县百姓来说可是天大的福气啊。”
“不好说,咱们武县虽小,可这里的官可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我可听说了,上面对咱们这极为看重,能来这里当官上面都是有关系的,这里面门道可多了。”
“唉,细说细说。”
“细说个屁啊,这种东西知道就行了,别出去乱说啊。”
说完,李班头又开始练武,而杨班头几人则继续打牌耍钱。
……
景墙的另一边。
林少疾听到隔壁院落里传来霍霍挥拳声,亦是好奇的朝着月门行去。
住在县衙,与典史王进一个院落,衙门里的捕快的住所与自己的住所也仅仅隔着一个景墙,这让林少疾心安了几分。
毕竟……
那神秘女子在暗,万一她再次前来刺杀,住在许宅可就不安全了。
走过回廊,穿过月门,林少疾便见到了在院中挥拳练武的李班头。
他身后的房屋门未关,不少差役书吏正在耍钱,颇为热闹。
“许……许县丞!”
见到林少疾到来,李班头连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故意拔高了声调,见礼时,还朝着身后瞟了一眼。
身后房屋内的差役书吏们见到林少疾到来,亦是纷纷起身,拘谨的向着林少疾行礼。
“许,许县丞。”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许县丞刚上任就抓到差役们耍钱,虽说是在画酉之后,但毕竟还是县衙之中。
一时间,不少差役书吏都一脸紧张,害怕吃板子。
而林少疾却是温和一笑,“大家不用这么拘谨,现在不是上衙时间,大家该干嘛干嘛。”
众人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气,点头应着,但却不敢再继续。
而林少疾则是将视线落在了李班头身上。
“观李班头气息,应该已经是养气境巅峰了吧,不知,可有突破的妙法?”
李班头苦笑一声,“大人您取笑属下了,属下不过是一穷差役,哪来什么突破妙法啊。
大人同为武道中人,想来也知道,武道九品,一品一重天。
这一品养气境,便是打磨血肉、熬练筋骨,从而从筋骨血肉之中温养出内息,而这些都需要耗费大量的钱财,属下苦练三十年,方才达到眼下这境地,至于突破恐怕此生无望。”
说起突破一事,李班头亦是一脸的苦涩。
的确……
在这方世界,不管是修行哪一道,都需要耗费大量的钱财。
对于穷苦人而言,干什么都很难。
林少疾先前在山寨之中,虽说不用为修炼所需的耗资发愁,但这武道境界的打磨与精进,确实是个水磨工夫,急不得。
“好了,我来此就是招呼一声,跟大家熟络熟络。
今早办案虽然大家都在一起,但都还不知姓名。”
这些可是自己的保镖,可得打好关系,不能让他们在这事上马虎。
见林少疾如此说,李班头亦是召集了众人,大家相互介绍熟络了一番。
事后,林少疾还参与其中,和几名皂吏说了些耍钱的新花样,彻底和他们打成了一片。
林少疾平易近人的举动,亦是让他们打心眼里刮目相看。
……
一夜平安无事。
翌日卯时。
林少疾正常点卯,随后便去了自己的公廨处理公务。
按照大夏律制,县丞需要分管一县粮赋、税征、治安、刑狱等诸多事务。
再加上最近一起贡盐丢失案,官员书吏们,忙着处理手头堆积的案子,所以林少疾的任务有些繁重。
一上午。
就这么在忙碌中度过了。
该说不说,还是像前世一样,喜欢纸醉金迷的生活,这种体制内的生活,真不习惯。
这样下去,自己可完全没时间搞钱谋求后路了。
可正当林少疾苦恼之时,书吏新呈上来的一起诉状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起,命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