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参见大理寺卿郅大人!”
“你认得我?”他再次发问。
“在关中当官的,这点眼力见还是要有的,大人刚当上大理寺卿的邸报送到这的时候,大人的画像已经在关中地界传遍了呢!”
“竟是如此么?”郅都自嘲笑了笑,转头道,“朱壮,我以后怕是在关中地界办不了案了。”
朱壮也笑了:“人怕出名猪怕壮,大人还有我呢!”
“也是……”
两人都哈哈大笑。
珲瑊则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尴尬地陪着笑,心里则在揣摩着对方来的用意。
他没有爵位,按理就算是犯了事也不归大理寺管,但大理寺卿亲自来找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呢?
珲瑊仔细回忆着先前过往种种,脸色阴晴不定。
“大人,您这次来是……”
“没什么,就是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下官一定知无不言!”
“武元爽,此人你可认识?”郅都把玩着桌案上的不倒翁。
“卑职在办事中,与武将军有过接触……”他小心翼翼地答道。
“那就说说吧!”郅都说道,“你不要害怕,只是例行的问话,你就从头说起,把每一件事都说清楚了就行。”
“是,下官……”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大业十年的时候,朝廷要修运河,当时下官正好办理此事,负责协调民力,武将军当时是主办官。”
说到这时,他停了下来,看了看郅都。
“继续……继续说……”郅都示意他。
“后来运河修成了,我留下来负责管理运河漕运之事,武将军则回京,升任城门卫将军了……”
“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没什么了呀……”他苦着脸说道,“大人,您究竟是想问什么呢?”
郅都看了他一眼,而后说道:“那就说说漕运的事吧。”
“运河建成之后,漕运是如何运转的?”
“原来大人是问此事啊……”他像是松了一口气,“大人请随我来!”
两人站定在一张地图上。
“回大人的话,如今运河开通,关东的粮食都是通过运河运到洛城,在洛城中转,再由洛水溯河而上,在秦岭的回门渡转到渭水,然后顺河而下运到冠军县的风陵渡,在这重新换上易于通行的船只,一只由泾水上溯,西至陇山,一只则从渭水下溯,到达长安,再运到朔方,因为此地是分水岭,所以朝廷在此设了转运司,专门管理漕运之事。”
郅都站在地图边,抬头仰望,洛水和渭水都是发源于秦岭的一处自然河道,到一处时自然分岔为两道,一道向左流入关中,这便是渭水,;一道向右流向洛城直流入黄河,这便是洛水。
原本关中与关外并没有水路直接连接,以往都是靠陆运走北牢关进关,费时长不说,损耗也多,往往运进来十份,只剩下四五份,后来工部水运司的一个主事设计了一个名为“回门渡”的水利设施,竟是将两河源头给打通了,从此船只可以自由通行于两河之间。
“真是一项大工程呐,几近于鬼斧神工了。”郅都感慨道,“阎主事真是功德无量,这是该要立庙的!”
“是!民间早有人在提议立生祠了,只是陛下素来不喜这些,因此不准。”
郅都点了点头,又问道:“运粮的船,是谁家办的?”
“回大人,”他低着头,看不出脸上的表情,“按制,是不许一家办的,怕出乱子,控不住,所以是一共交给了三家,一同办的。”
“哪三家?”
“京城承德商行的何家,洛城云喜船行的田家,还有本地冠军县的伦家。”
这些名姓都很陌生,看上去似乎那些世家大族没有参与?
怎么可能呢!
放着这么大一块肉不吃,这还是世家么?
他心里暗自发笑。
“这些人是谁指定的?”
“是由陛下颁旨,由武将军办的,下官一概不知。”
他玩味似的看着眼前低着头,一脸恭恭敬敬的男人。
责任撇得倒快的……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有一事要请教一二了。”
“大人您尽管说,下人知无不言,知无不言……”
“你和郭涛是如何认识的?”
“郭……郭涛?”
珲瑊明显一愣,显然是没有猜到郅都此时问的话来。
“我……下官……”
“你可要仔细回答,”他一步步向着珲瑊逼去,“莫要自负啊……”
“大人,大人是如何知道的?”他明显有些气短。
“你且无需管,我自有我的法子,你且说说你的,可要是对不上,你知道郭涛的罪名,本官少不得要请你去大理寺走一遭了。”
“大人,下官上有老,下……下还有一个娇妻要养,可去不得那里啊!”他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那就如实说,本官担保你不会有事的。”
“我……下官,大人您知道的,这运河建成之前,关中的水道都是蛟龙帮在管,后来修运河,蛟龙帮也出力甚多,下官负责督办运河之事,自然少不了要和他们打交道!”
“一派胡言!”郅都厉喝道,“谁不知道,修运河这事,蛟龙帮明里暗里反对得厉害,如何还会帮你修运河!”
“大人,小人句句属实啊!”珲瑊急着说道,“那,那是之前,后来,运河之事已定,陛下已然是颁下旨意了,蛟龙帮胳膊拗不过大腿,再加上两相调和,后来是鼎力相助的,不然,那郭涛横行关中这么多年,如何能就这样太太平平地金盆洗手了?”
“两相调和?”郅都敏锐地抓到了他话里的关键,“是有人做了中间人吧?”
“是……”
“是谁?”他逼上前去。
“是……”他的眼神躲闪,终于是开了口,“是下官的岳家。”
“施烺?”
珲瑊一把跪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大人,您可千万不要说是我说的呀!”
“这要是被泰山大人知道了,下官可就要家破人亡了。”
“除了这个,施家还参与了什么?”
“没有了,没有了,当年泰山大人也就是看在我实在不容易的份上,这才施手相助的。”
片刻后。
两人走出了府门。
“大人!”朱壮说道,“这老小子说得是真的么?”
“半真半假吧。”
郅都头也不回地上了马。
“走,去码头看看!”
“好嘞!”朱壮骑上马,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