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愍帝大业十四年四月二十八日,清晨,冠军县,珲宅。
妇人坐在铜镜前,清晨的阳光从白色的纱窗里透了进来,像是雾,她伸出了白嫩如鸡子般的双手,两侧的侍女们跪在地上接过,细细地为她涂抹着指甲。
身后,一名侍女小心翼翼地为妇人盘着发,有时侍儿低头,看到妇人某处的高耸,脸色一红,眼神连忙移开向别处望去了。
竟是连女孩看到都会脸红了。
她闭着眼睛,气定神闲,自有一股贵妇人的风流。
过了片刻,旁边的侍女突然退下了,妇人正感奇怪,一双粗糙的大手已是急不可耐地覆了上来,炙热得像是烙铁。
“又来作怪什么!”妇人声音颤颤,面色有些潮红,但是声色清冷,“昨晚上还没有闹够么?”
可那双大手的主人并没有答话,反而变本加厉,亲吻着妇人的天鹅颈,恨不得把妇人每一寸肌肤都舔到,重重的鼻息打在妇人的脖颈上,激起了一粒粒细细小小的疙瘩,一双大手从下方的衣角伸了进去。
“跟狗儿似的,也不臊得慌!”妇人向后推搡着,“这么大的人了,怎么猴急得跟个毛头小子似的……”
她话尚未说完,只听得“啊”地一声,妇人被整个抱起,她睁开眼睛,面前是一张中年男子的脸。
一张麻子脸正中长着一只硕大的蒜头鼻,颇为醒目,男人正咧开嘴笑了起来,门牙外突,留着一道稍宽的缝隙,肥头大耳,身板阔而腰肥粗,活像一只猪妖似的。
妇人无奈道:“乖!你放我下来,我得梳洗,今天约了姐妹去佛寺进香的,可耽误不得。”
来人的脸色明显有些不愿意。
“我数三个数,”妇人喊道,“一……二……”
珲瑊终于老大不愿意地把妇人放了下来,周围的侍女们红着脸,低头不敢看。
“既不是月正,也不是月半,去寺里作甚?”他觉得有些扫兴,但又不敢拂夫人的意思。
妇人坐在铜镜前,自己给自己戴着耳饰。
“给妹妹求的,她马上要嫁人了,我这个做姐姐的,得为她求求姻缘,嫁过去日子才能过得能顺当些。”
妇人名叫施庆华,是施家的长女,也是施依依的嫡亲姐姐。
“韦家答应了?”珲瑊问道,“倒是不容易呀……”
“可不是!”施庆华说起来也有些怨气,“这门亲事我家虽说是高攀了,可韦氏也太过分了,前些时候那韦家大郎一心想娶安宁郡主,对我妹妹是冷落极了,现在呢,郡主看不上他,人又回过头来找我们家了,怎么,我妹妹就活该挑人家郡主剩下的了。”
“也就我妹妹脾气好,要是我,哼,好马不吃回头草,他韦氏又如何,还不是靠我们施家养着的。”
“就是……这韦氏也太不识趣了,”珲瑊在旁一边小心翼翼地侍候着夫人,一边附和着,“他看不上咱家,咱家还看不上他呢!”
“唉!”妇人叹气一声,“我妹妹就是命太苦了,生在了我们家,就不说生在皇家了,就算只是生在一个普通的世家,凭我妹妹这样天仙般的身段,这长安城里的世家公子还不是任她挑?要我说,便是嫁个皇子都是想得的。”
“嫁得……嫁得……绝对嫁得……”
“可惜,咱们家已经绑在韦氏这船上了,人家说一句要娶,咱们家能怎么办呢?只能上赶着去嫁呗!她性子又弱,我是真担心她这一去,受人欺负,连小命都保不住呀!”
“夫人,竟是这样危险么?”珲瑊着急道。
“那些世家高门,有几个是好相与的?那深宅大院里,不知道埋了多少薄命人的尸骨呢!”
“若是这样,那不如让泰山大人回了吧?总好过丢了命呀!这可太可惜了!”
“谁说不是,可我爹爹是一心……”妇人突然回过味来,回头瞪着他,“说我妹妹的事,你这么关心做什么?”
珲瑊讪讪道:“瞧夫人说的,你妹妹不就是我妹妹么?我这个做姐夫的,还不得多关心关心……”
“关心就关心,你可惜什么?”妇人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对我妹妹有什么想法?”
“哎哟……夫人……”他心里一惊,直接跪了下来,赌咒发誓道:“不敢不敢,我如何敢有这样的想法呢?我心里只有夫人的呀!”
可妇人显然不相信他的说辞,大喝道:
“你个没良心的,几次回门的时候你那眼珠子就盯着我妹妹看,我就知你没安好心,我本来是要嫁给我表哥的,我爹爹见你诚心,这才把我许给你的,招你进门的,我自嫁你以后,怕你见怪,便再也没见过我表哥一面,那年你恶了裴公,我爹爹都要放弃你了,可我是如何对你的?如今,你发达了,便想做负心汉了是不是?”
“夫人,我如何敢做出这样的事来?夫人你明鉴呐!”
周围的侍女都是低着头,有几个胆大的嘴角微翘,但也没怎么感到意外,显然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妇人冷哼一声,俏声说道:“你最好不敢,有我在,你便是想买个丫头也得老娘点头!”
“是……是……是……一切听凭夫人作主!”珲瑊冷汗连连。
珲瑊见妇人的脸色稍有和缓,连忙使尽浑身懈数,去逗夫人开心,两人正打闹间,只听得外面传来声音。
“大人,长安有人来了,要见大人呢!”
“是何人?”
“没说……”外面的仆人回道,“看架势,像是官不小呢,大人您快去看看吧!”
“晓得了,我这就去!”
“是!”
珲瑊回过头来,讨好道:“夫人,您看……我这……”
“去吧去吧,”妇人整了整衣服,“我也要出门了。”
“好……好……夫人你中午回来么?”
“怎么,我要是不回来,你要去哪啊?”
“瞧夫人您说的,你若不回来,我自然是去佛寺找你呀,”珲瑊抱住妇人的腰,“夫人这样标致的美人,我自然是要时时看着呢,怕人抢走了呢……”
妇人听了,受用得很,也不知男人突然使了什么手段,咯咯笑了起来,如牡丹花儿盛开了一般。
一刻钟后。
珲瑊整了整自己的官服,走了进来,正看着堂内有两人,一人负手而立,正在看墙上的书画,一人则腰杆笔挺,像是武人,正盯着他。
“大人……”那武人喊道。
“在下珲瑊,不知两位是?”
他正疑惑间,负手而立的那人回过头来,他惊讶极了。
“郅都大人,竟是您来了!”他言语热切。
“你认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