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愍帝大业十三年七月十六日,晋阳城,司马府。
“朝廷已经发下了公文,要我们一月后出征,陛下北巡,虽然朝堂之上有争议,但应该是要定了,先生看,一月后出兵如何?”慕容德询问着孔明的建议。
“一月么?可以呀……”孔明没好气地说道,“你带着你那些边军老兵去,也不用要什么训练了,直接现在去就成!”
“此事……此事如何能成?”慕容德苦笑道,“没有先生,我就像是没有水的鱼一般,如何能独活呢?”
孔明听了,心里也是极为受用的,随后长叹一声:“虽然如此,一月时间也太短了,吴孟起三年练兵,而后功成,遂能一战取嬴国西河之地,而今一月,只够练些战阵之法罢了。”
他这里说的是嬴朝一统天下前的一段往事,当时各国争雄,各有一时长短,其中荆南之地有一南蛮建有熊国,有熊国君以重金请不得志之名士吴孟起入荆南,训练士卒,教习军事,三年而成,而后以此军逐鹿中原,竟能占嬴国西河之地,吴孟起遂名扬天下,成为天下名将。
可惜吴孟起殚精竭虑,其后早死,其死后,有熊国很快陷入内乱,嬴国趁机夺回失地,其后竟一统天下,号为“嬴朝”。
“既如此,那便先练些战阵之法,”慕容德赔笑道,“士卒练得再熟又有何用?还是要依仗先生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
“大人糊涂!”孔明说道,“名将自然不易得到,但训练有成、效死命于主将的士卒则更难得到,二者缺一而不可,大人也是上过战场的人,这样明显的道理也不懂得么?”
“先生教训得是,只是朝廷下了死命令,我又能如何?只能勉为其难了。先生自然是深晓军事的,但打仗行兵在千里之外,制胜之地却是在庙堂之内的。”
这句话也是吴孟起当年首倡,是兵家先哲能立得住的名言,慕容德拿这话来堵他,这话里蕴含的东西太阴暗,已经超出了兵家所能掌控的范畴,他自是不喜,但也没有办法。
“罢了罢了,看来大人最近是读了不少兵书了。”孔明无奈道。
“是的,先生在这,布置的功课我每天都是会做的,不敢一日停歇,只是《孙子兵法》我还是看不怎么明白,但是对于《吴子兵法》我却是有些体会的。”慕容德说道。
吴子,便是吴孟起。
“吴子的兵法里有些东西是很好的,比如训练士卒、战阵之法,我是很佩服的。但有些东西则非一个名将要考虑的事,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但毕竟不是兵家主流,算是一门偏道罢了。大人既然有心得,也好,只是大人的心愿是成为名将,那修习《孙子兵法》便是绕不过去的事,大人心里须得明白。”孔明劝诫道。
“是,多谢先生教诲。”慕容德答应道。
“出征日期定在什么时候?”孔明又问道。
“八月二十日左右,前后具体日期可以微调,报请兵部核准,但总要是在这日前后的。如果先生想再晚些的话,可以和我说,我去报给兵部,但庙堂上的大人们批不批,我就不敢保证了。“
“一个月多一点,罢了,就这日吧,八月二十日,你报上去核准吧!”孔明说话的语气像是在闹脾气的小孩般,“我来之前就知道,司马大人的钱不好挣呐,要不是为了周济同乡灾民,又是出关打贼寇的正义之事,我是不想来的。果然,这次还是得靠我用计谋取胜,显不出我高深的水准。”
“如果用计谋取胜都不能显示出先生的水准,那什么样的事才能突显出先生的水准呢?”慕容德大惊。
“自然是不用计谋,堂堂正正,以我少兵抵抗对面多兵,以我弱兵抵抗对面强兵,而后战而胜之!”孔明大声道。
“先生大才!”慕容德长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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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阳城,阳家酒肆。
“小二,上酒!”洛阳高声喊道。
“来啦!客官,这是您的酒,涿郡运来的烧刀子,慢饮,若是太过辛辣,可以兑些水哈!”小二提醒着同桌的三个年轻人。
烧刀子,酒如其名,入口辛辣,像是刀子在刮喉咙一般。
“聒噪!”李大亮大着嗓门,他说话声音像是在打雷一般,“俺就是涿郡来的,你家这酒味道和涿郡本地的确实差不多,不然洒家钱多了来你这喝?只是论这烧刀子的程度,却是和我家的酒差太多了!”
“小人眼拙,三位客官慢饮!”小二退去了。
“两位哥哥,”他举起酒碗来,“弟弟这几日见了两位哥哥,才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几日无事,和两位哥哥游遍晋阳城,真是好不快意,算是某这些年来最快意的日子了!”
“大亮何出此言?”宫定方也举起酒碗,“我们三人一见如故,想必前世便是好兄弟的,今生不过再续前缘罢了。”
“哈哈!哥哥说得极是!”
三人一同饮完了手中的酒。
“痛快!”李大亮喝完了碗中的酒,又说道,“两位哥哥,某有个提议,我三人一见如故,不如当着苍天厚土起誓,结为过命兄弟如何?”
这是盛行于北地豪杰之中的一种仪式,若有感情深厚而无血缘亲情的兄弟,便以自身骨血入酒,以血酒向苍天起誓,此生愿生死与共,永不叛离。以苍天为见证,以自身性命为赌注,立下此事,即使彼此没有血缘之亲,彼此之间,也是要比亲兄弟还亲的人了。
“好!”洛阳拍案而起。
宫定方也是点头赞同。
“既然如此,那么结拜之前,是要说明生辰八字的!”李大亮说道。
当下三人各自说了各自生辰,李大亮一算,洛阳竟是比他还小,虚年只有十四,自己这些天哥哥叫了许多声,瞬间感觉自己亏了好多。
“如此不行,你才十四,某十六了,以后你却是要叫某哥哥的!”他对着洛阳说道。
“什么十四?我再过五日便要过生日了,便是十五了!”洛阳反驳道。
“那也比某小啊!”李大亮瞪着大大的眼睛。
“咱们相识,却是靠武功的,自然拜把子也是要以武功高低论辈分,你想要我叫哥哥,打赢我再说!”洛阳说道。
“这……”李大亮气短了,那天洛阳的表现他是看在眼里的,太变态了,他打不过的。
“有理有理!确实如此,”宫定方也赞成,“如此便是我为大哥,洛阳是二哥,大亮便是三弟吧!”
“你做梦吧!”洛阳随即说道,“大哥自然是我!”
“前些日子我俩比试,不是你输?”宫定方气急。
“我让着你的!算是那次,咱们现在还是一比一平的,再来一次定输赢,如何?”洛阳说道。
“来就来!”宫定方不服道。
“好!咱们也不玩那些复杂的,我手放这里,你手放那里,一人扎一刀,谁先喊痛,谁就输,如何?”
“你这哪是比试,市井里学来的搏命术吧!”
“我就问你敢不敢比?”洛阳挑眉。
宫定方一时语塞。
“我就知道你不敢!连命都不敢搏的人,凭什么能做大哥?”
“是了是了。”李大亮点头赞同。
宫定方也败下阵来,一脸懊恼。
“这个我来,我却是敢的!”
李大亮正要起身,只见宫定方对其一瞪眼,喝道:“你也要做我哥哥么?”
李大亮缩着头坐下了。
“好!”洛阳站起身来,“今后咱们三人,我便是大哥,定方是二哥,大亮是三弟,我们三人,今后生死与共,富贵同享,苍天作证!”
“苍天作证!”宫定方和李大亮也一同站起身来。
三人依照次序,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在酒里,而后倒出三碗,一同饮尽。
“好!”周围的食客为自己见证的这段友谊义气纷纷喝彩。
三人大笑着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