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嫣洗漱完出来，席嘉也已经将做好的饭菜端上了桌子。
色香味俱全，是很久没有吃过的味道。
尤嫣闻了闻，弯起眼睛：“好香啊。”
席嘉也莞尔，把筷子递给她。
桌上的书本被移到旁边板凳上，尤嫣吃到一半意识到这个问题，陡然顿住，看到那摞书还是原样才定下心来。
她悄悄松了口气，被席嘉也抓了个正着。
“？？”
尤嫣脑袋摇成拨浪鼓：“没，没什么。”
她猛扒拉两口饭，有些心虚的想起那张写了很多遍席嘉也名字的纸。
她知道他根本不会看见，仍旧觉得紧张，那张纸不在她眼皮子底下待着的时候，她总是分外担心。
要说扔掉.........
尤嫣不想。
我可真纠结啊。
她压下眉头，很苦恼地思考。
“以后去哪儿都要带上我。”
男生饭量大，吃得却很快，席嘉也吃完没动，看了会儿尤嫣，忽然说。
她啊了声，腮帮子鼓鼓的，说话含糊不清：“本来去哪儿都要带上你。”
席嘉也笑：“嗯。”
他起身倒了杯水放在尤嫣手边：“慢点吃。”
“.........”
她抬头瞥了眼席嘉也，清清楚楚看到他眼底的笑意，窘迫得闹了个大红脸，头埋得更低了，嗫嚅：
“嗯......我平时不这样的，是你做饭好吃。”
尤嫣顽强地解释。
“我知道。”席嘉也配合答道。
他这样看起来更像是故意的，尤嫣干脆捧碗背对着他，气呼呼地，不吭声了。
席嘉也单手搭在椅子边儿，眉梢好看得扬起，笑得肩膀微微抖动。
尤嫣余光向后瞄，暗自腹诽，有什么好笑的啊。
真讨厌。
次日。
席嘉也跟尤嫣一起去上学了。
他们去的很早，那时候天色还有些暗，班里一个人都没有。
马上期末考试，尤嫣给席嘉也划了些必考知识点，两个人坐在最后一排背书。
他们俩声音不大，甚至影响不到彼此，其他人陆续到班，看到席嘉也来了并且在背书惊得说不出话。
他们都以为这个人不会来了。
带手机的学生在群里扔下这条炸裂的消息，很快累积出99+回复。
晨读期间好多人还觉得不真实，频频往后看，投去的眼神算不上友好，那些目光如果能化作实体，席嘉也恐怕已经被刺得血肉模糊。
他面色如常，看不出异样，只有尤嫣听见了他重复二十遍的一句文言文。
她思索片刻，悄悄伸出手，摸索半天，在桌子下碰到席嘉也的腕骨，尤嫣咬着下唇，刚要抓住，下一秒反手被紧紧握着。
她一惊，背到一半的单词戛然而止，尤嫣盯着单词小本，眼眶颤缩着，不敢看身边的人。
早上班里没开空调，空气里闷闷的，他的手心很烫，尤嫣觉得自己的手腕都要被烫红了。
班主任那张严肃的面孔出现在窗户外面的时候，她更是后背冒了一身汗。
尤嫣专注不下来，生怕被发现，转了转手腕，用书遮着脸侧身，小声说：
“老师来了。”
“嗯。”
嗯是什么意思？
尤嫣抬头看他一眼，这人侧脸冷硬，神情平淡，重复那句文言文已经快八十遍了，握着她的手腕依旧不松开。
班主任走了进来。
尤嫣一动也不敢动，专心背单词。
班主任往后排走了过来。
尤嫣正襟危坐，心跳快得把控不住。
班主任停在他们俩前面那个桌子，怒喝：
“吃什么呢，拿出来！”
前面的男生不甘心地从桌兜里拿出吃了一半的茶叶蛋。
“.........”
尤嫣一口气松了半截，又听见班主任喊：“席嘉也，出来一下。”
她倒吸一口凉气，默默闭上眼。
一秒，两秒，三秒......
“当我不存在是不是！”
班主任二次输出，抓到了刚才吃茶叶蛋学生的同桌在吃鸡蛋灌饼。
卧龙凤雏一齐被罚站，席嘉也松开尤嫣的手腕，起身的时候低声说：
“她看不见的。”
他跟着班主任去了办公室。
老师一走，班里的朗朗读书声瞬间被杂音盖了下去，吃早餐的吃早餐，说话的说话，干什么事的都有，班长见怪不怪，累了麻木了懒得管了。
“我之前没看见，还以为是谣传，原来真的毁容了？”
“笑死了，我说他怎么没以前狂了，原来转折点在这儿啊。”
“他爹都进去了，还狂呢，不夹起尾巴做人估计马上就要被收拾了。”
“积点口德吧，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谁那么恶毒啊，有什么深仇大恨的能划两道那样的疤，太可怕了！”
“不会是咱们学校的吧？”
程厉笔尖微顿，停了停，转头看了眼角落里的尤嫣。
她将这些话一字不落收入耳中，白皙的手指无知觉地抓着书本封皮，一道道折痕蔓延开，皱得不能看，尤嫣咬紧牙关，却无法让那些人闭嘴。
这副模样简直太让人心情愉悦了。
程厉眼含轻蔑，轻嗤一声回了头。
“咦——”有人听见这种猜想拍了拍身上的鸡皮疙瘩：“草，咱们学校应该不会有这种人吧？”
“说不准，吴喆飞那一帮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闭嘴吧，小心下一个被划烂脸的就是你。”
“滚！”
“.........”
“.........”
尤嫣趴在桌面上，枕着胳膊将头埋进臂弯里。
眼前的情景她在来学校之前想象过， 哪怕模拟了一万遍，真正身临其境的时候才能感受到那份窒息。
她都觉得无法忍受了，那么席嘉也呢。
从很高的地方摔下来是很痛很痛的，十多年的高傲和自尊心一夕间面临被人踩在脚底的困境。
这还只是第一个早晨。
她可以给席嘉也提供一个遮风挡雨的住处，却没有勇敢站出来为他反驳众人的底气，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连自己都差点养不活，又怎么敢想别的。
她能给席嘉也的回报太少了。
她到现在还要依附于他的威慑来保证自己的安全。
尤嫣从来没有这么自我厌烦过。
她是一个相当懦弱胆小的人。
她更恨那个将她变得这样懦弱胆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