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什么后悔的事?”
两个蓝白色的校服贴在一起,挤压狭小的窗口边。
“如果真的可以像里那样重生,你会想回到什么时候?”女生黝黑的眸子看了过来。
那样干净的,没有多少阴霾的眼睛。
季零弯了弯眼睛,伸出手捏了捏面前人肉嘟嘟的脸颊:“现在。”
“……”
女生无声的笑了。
那笑容让季零分不清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笨蛋。”女生抬起手,曲指弹在了季零的额头上。
“好疼!”季零猛地捂住了额头闭上眼睛往后仰了仰。
“啊啊啊——果咩那塞!零酱你还好吗?”奈绪美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季零睁开眼睛,看见了旁边闹成一团的SSP三人,还有怀里疑似攻击自己额头的凶器。
拿起怀里的铁勺,季零又摸了摸额头:“你们怎么又打起来了。”
“是啊!善太你这家伙……”
“队长!痛痛痛……我的耳朵……”
季零听着那边再次吵闹起来,扔了手里的勺子,躺在吊床上再次放空了思绪。
【你刚刚睡着了?】
贝利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啊,好像是的。”季零把手伸向自己的脖子,将吊坠取了下来,“……该说不愧是唯心的世界么。”
【又是什么奇怪的梦境?】贝利亚挑了挑眉。
“……她真的醒不过来吗?”季零没有回答他。红色的绳索缠绕在她手指中,晃荡在空中的水晶透着蓝色的光,里面的那道蜷缩的虚影明明灭灭。
【很可惜。】贝利亚直言,【她只是个普通人类,就像那个女人说的,她能够有这个残魂都是奇迹了。】
“是么。”季零放下手臂搭在了自己的眼睛上,吊坠并没有被握在手心,而是垂在一旁,在空中晃荡。
随着一声出任务的告知,耳边奈绪美几人的声音逐渐远去,季零如平时一样放空了思绪,俗称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脑袋空空的季零察觉到了垂在吊床边缘的风衣口袋的奇怪动静。
“……好香啊。”
嗯?
听见了这细小的声音,季零转了转有点卡顿的脑子。
蔸沽?什么香,没人做饭啊……
季零睁开眼睛抬起了手臂,在“怎么有点重”的思绪里猛地停住了动作。
【……嗯?】贝利亚也愣了。
吊在空中的蔸沽和季零大眼瞪小眼。缠绕在季零手指中的红绳一路往下,延伸至……蔸沽的嘴巴。
“咕咚。”
咽口水的声音。
他好像把什么东西吃了。
吃了?!
仿佛静止的画面被这清晰的声音打破,季零的眼睛瞪的像铜铃,手快过了已经陷入死机的脑子,一巴掌拍飞了眼前的娃娃。
蔸沽被拍了个四仰八叉砸在墙上往下滑,眼睛也成了蚊香状。
季零呆滞的看着手里光溜溜的红绳,空气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
“唔……”蔸沽拍了拍脑袋,眼睛也恢复了正常,他像是没有察觉到季零的不对劲,回到了她的身边。
然后打了个长长的嗝。
“好,好撑。”
季零半天没有眨一下的眼睛动了,她看向腿上甚至开始躺下似乎在消化什么的蔸沽,伸出手掐住了他的身子将他倒了过来。
“吐出来。”
面无表情的季零脸上连笑容都没有了,手不住的收紧。
蔸沽没有丝毫痛苦的感觉,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看着季零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容。
“姐姐,你很想见她吧?”
季零没有理他,也没有露出多么愤怒的神情,只是慢慢收紧手上的力道。
直到清楚的感受到了手里这个棉花娃娃奇怪的变化,季零才猛地甩手将蔸沽扔开。
……像有什么东西在这个“棉花娃娃”里蛄蛹,这触感真是前所未有的糟糕。
被扔开的蔸沽落在地上,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那层“棉衣”里面挣扎着要出来,棉质的感觉慢慢褪去,覆上一层油光,不断的扭曲扩大,生出血肉。
季零眉毛拧在一起,看着这san值狂掉的画面。
等会,血……还好,没掉在地上。
这个地板要是沾了血,清理起来真的很要命。季零跑题的想。
直到看着这个棉花娃娃扭曲着变成了人,身上的衣服也随着身躯的变化而变大,没有露出一丝不该露出来的,并且出现了那张前不久才在“梦”里见过的脸。
真是太糟糕了。季零想。
【……太有意思了,这是进一步的“拟态”?】贝利亚低沉的放的很轻,透着一股子兴奋的味道。
“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糟糕的感觉了。”季零看着那边的蔸沽顶着江祀的脸抬起头,半垂下眼皮,忍不住磨了磨牙。
“江祀”嘴角带着属于蔸沽的笑容和声音,脚步轻快的来到季零面前求夸奖,“怎么样?姐姐。”
季零眼神并不温和,一拳砸在了他的鼻子上。
“不怎么样。”
“嘶……”蔸沽模仿着正常人,捂着鼻子后退,发出了像模像样的痛呼。
“好疼啊,姐姐也太凶了。”蔸沽的声音褪去,变成了江祀的声音,“蔸沽只是听见了姐姐的心声而已……想帮姐姐完成心愿,这样不好吗?”
蔸沽的眼睛并没有完全变化完成,黑色的眸子里刻着不伦不类的符号,性格也和之前的懵懂乖巧完全不同,带着一股好奇和兴奋。
像个欠扁的熊孩子。
季零眼神更加不善了。
“这次醒过来觉醒了不得了的性格啊,蔸沽。”季零下了吊床,捏了捏手腕,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得让她把阿祀还回来。
“诶,是吗?”蔸沽放下手歪了歪头,“姐姐不喜欢的话我就改一……呃……”
话还没说完,蔸沽声音卡在了喉咙里,五官不自然的抽搐了几下。
又要开始掉san了?
刚靠近过来的季零脚步一顿,谨慎的退回吊床边,忍不住拧眉。
“呃……怎么……等等……”
然而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奇怪。抽搐的蔸沽挣扎着,像是在和谁互相争抢着什么,最后跌在了地上。
季零静静的观察,没有出声。
直到那边的人趴在了地上不再动弹。
“……死了?”季零嘴快过脑子。
【……死于乱吃东西是吧。】能力未知的人偶怎么可能死这么草率。
所以那几个家伙到底怎么制造出的这么个超纲生物的?
季零光着脚,看了几眼那边地上的一动不动的人,挪开视线去找被她不知道踢到哪里去了的拖鞋。
“……哪里去了?”季零嘟囔着。
【瞎啊,左边。】贝利亚看着她几次掠过要找的东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哦。”分神整理自己情绪的季零没反驳,把鞋穿上后转过身。
大脸占据了全部的视野。
“啪——”
“……嘶……”
清脆的巴掌声和慢半拍的抽气声。
季零缓缓收回自己的手,看向被她一巴掌扇开摔在地上的人。
谢邀,有被吓到。
“……你该庆幸你感觉不到痛,蔸沽。”季零无语的撇了撇嘴。
居然敢悄无声息突脸她,这一觉是把蔸沽的脑子睡没了吗?
“嘶……你在说什么啊?”地上的人捂着脸抽气,一边掉着疼出来的生理盐水回头看季零,“我真的生气了季零!你下手也太重了吧!嘶……”
“……真傻了?”季零嘟囔了一句,来到她身边,忽视这张熟悉的脸带来的不适感,抓着衣领将她拎起来,带着一副恶人嘴脸凑近她,“我不需要你自顾自为我完成什么心愿,哦不,现在就有一个心愿,请完好无损的把水晶给我吐出来,谢谢。”她居然还说谢谢,真是太有礼貌了。
可惜她手里的人并没有感受到“礼貌”,女生乌黑的眼睛里像是烧起了两撮火焰,咬牙一字一句:“季零,你死定了。”
季零挑了挑眉,好笑这句狠话的同时疑惑着蔸沽怎么又换了个性格。
这性格还有点熟悉。
“我死定了?你这是……嗷!”带着一脸嗤笑准备输出的季零松开了手里的衣领,捂着被偷袭的脆弱腰窝。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踩了一脚并拽住了耳朵:“诶!诶诶……”
“你死定了季零!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脑子有病我就带你去医院,平时玩闹就算了,你居然敢下那么重的手!想死你直说,我保证让你无痛躺进太平间——”
季零捂着腰窝,听着耳边女生的怒吼以及穿插的某个黑炭の狂笑,神色逐渐呆滞。
腰窝被怼的这一下,脚背被踩的这一脚,还有被拧的耳朵,看似下手很重,其实的确很重,还有种莫名的熟悉。
但这点痛对季零来说压根算不了什么,就当挠痒了……问题是这个挠痒的人。
“……阿祀?”季零忽略了耳边一直在狂笑和嘲讽,以及学江祀说话的某个该死的黑炭,低声唤道。
“信不信……叫你爹干嘛?你最好有个合理的解释,不然我现在就打个六院的电话送你进去!”女生怒气冲天,骂骂咧咧,嘴巴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季零乖巧的被她揪着耳朵,听着耳边震耳欲聋并夹杂着方言的叫骂,忍不住问:“……你真是江祀?”
不像假的。
但是也不像那个经历了末世,成熟稳重,属于季零坚实后盾的江祀。
季零脑子里划过梦境里那个清澈的眼睛。
……更像以前的她。
不是吧阿sir。
陷入头脑风暴的季零耳边还回荡着精神空间里的贝利亚学江祀说话的声音,额头绷起青筋,但忍着没有发作。
毕竟江祀听不见贝利亚的声音。
……受不了了,黑炭你学不来方言能不能不要狗叫!无路赛!!
“哈哈,我当然不是江祀,我是你大爷……草,这是哪里?”
江祀(疑似学生版)拽着季零的耳朵,站在SSP办公室外的路上,看着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陷入迷茫。
季零被吵得头疼,忍不住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脑壳。听见江祀迷茫的声音,趁机问出了她目前最想知道的问题:“你今年多大?”
江祀的脸已经不疼了,怒火也散的差不多了,意识到现在所处的情况超出了自己的认知,她默默放开了还抓着季零耳朵的手:“……十八。”
江祀看着眼前明显和记忆里区别挺大的挚友,逐渐心虚。
这个季零明显年纪大一点,而且有一种莫名危险的感觉……穿越了?平行世界?未来?
江祀浑身僵硬,大脑飞速运转。
季零都不用动能力,就看出了江祀在想什么,这个时候的她还是个什么情绪都往脸上摆的年纪啊。
季零摸了摸耳朵,眼睛里沉沉的情绪不需要掩饰。
因为眼前的江祀压根看不懂。
没有得到季零的回应,江祀心虚的看了一眼她的耳朵,打破了沉默:“……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季零,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