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片带着一个个片段缓缓从几人面前划过，拉回了几人的思绪。
明明是无声的画面，朝仓陆却好像听见了撕心裂肺的恸哭。
——季零听着怀里于月可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死死的捂着她的眼睛。自己却直直的看着那个总是笑的温柔，用令人安心的声音哄他们入睡的女人在眼前被撕碎。
——苏龙死在基地沦陷那天，之后是伊兰尼、季壹、韩牧和于音。
队长也失去了踪迹，莫名其妙成了队伍主心骨的季零带着剩下的几人找到了一处僻静人少的地方。不大不小的平层早已人去楼空，五人将周围翻修围出一个护栏，在收到新基地的广播之前准备在这里长住。
——季零在妈妈的恳求下，陆续在各种各样的场景里救回了五个少男少女，年纪都不大，每个都是被队伍抛弃的孩子。
季零看得出这些孩子都没有丝毫坏心，在母亲的执着下她拉住了不满到了极点的江祀。
但每天需要的物资也越来越多，作为每日外出主力的季零也越来越沉默。
—— 没再和她一起出门的季零看着妈妈带回了第十个人。
母女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江祀没有拦下摔门而出的季零。
夜深时季零带着物资回到房子，却看到沉睡的母亲——季零太久没回来，季妈妈固执的认为她出事了从而陷入癫狂想要出门找女儿，最后被江祀注射了镇定剂。
那日以后母亲没再执着救人，母女关系僵硬滋生裂隙。
————
“阿零。”
坐在屋顶上守夜的季零抬起头，和站在她身后的江祀对上视线。
江祀伸出手，将一颗糖塞进季零嘴里。
“甜吗？”
“甜。”
“很累吧。”
“……我想音音了。”
江祀盘腿坐下，让季零靠进自己怀里。
她抬头，黑暗的天空看不见月亮，也没有星星：“这样活着真的有意义吗？”
“没有意义。”
季零的声音很低，低到江祀几乎快听不见了。
“阿姨很在乎你，你是她最后的精神支柱，”江祀低头轻轻抚摸怀里人的脸颊，“对我来说，你也是我最后的亲人，阿零。”
“……”
“但这都不该让你来背负，你没有这个义务，你也撑不住的。”
“……我知道。”
季零看着夜空，突然笑道：“等哪天撑不住了我就跳进丧尸堆里。”
悲伤的氛围瞬间打破。
“……”江祀忍不住抬手不轻不重的给了她一个大比兜，“嘴硬你是最在行。”
只要有一个人还在乎她，她就做不到心安理得的去死。
季零捂着脸幽怨的看着江祀。
江祀失笑，眼角却溢出点点泪光，抬手捂住了怀里人看了就忍不住发笑的眼睛。
“反正，去哪里都不要忘记我，哪怕是死。”
——25年
原本出门找物资都会五人一起去，但如今多了十个人，季零只能分出两波分批出去找物资。
而某天苏元带着物资回来被尾随没人发现，十日后小平层遭到偷家。
来的人并不多，然而被救回小平层的人还是战力过底。
惨胜。
江祀除了皮肉伤外还险些断腿；苏元身上挂彩众多；好在皮糙肉厚没有伤到内里；季零肩膀中弹；十个孩子三个当场死亡，四个重伤救不了失去生命，三个磕碰轻伤；妈妈轻伤。
平层血腥气弥漫，丧尸在靠近，季零心知必须马上换地方，然而妈妈不愿意离开，她想让几个孩子入土为安。
季零崩溃大骂，最后手段强硬将她带走。
——在超市陷入困境，一同被困的还有几个年轻人。
季零听见了妈妈看着其中一个男生的背影低喃：壹壹。
季零看着妈妈日渐憔悴的侧颜，只觉得一道晴天霹雳打在了她的神经上。
她的精神出问题了。
所以她每次的执着的救人，都是把他们当做了季壹去救……
……吗？
——26年7月，季零带着江祀在一栋大别墅里偷袭，掀了一群傻逼的窝，救下里面还活着的三个少年，并霸占了别墅。
队伍逐渐扩大，别墅里陆陆续续挤进了不下二十个人。
仿佛打了激素一般，季零分组带着一群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砍丧尸，搜罗物资。
——直到年底，房子被突如其来的丧尸潮给掀了。
末世近五年，第一次碰到如此大规模的尸潮，垫后的季零为了给所有人留出时间，控制了涌来的大批丧尸往回走，最后精神力清空被庞大的怪物一尾巴掀飞。
————
耳边的嗡鸣剧烈。
江祀拖着被咬了不知道多少口的残破身体来到天台，嘴边鲜血溢出，她看着被钢筋穿透胸口，横挂在边缘生死不知的季零，视线被泪水模糊。
没关系……还是可以死在一起嘛。
江祀来到边缘，坐在季零的旁边，拖起她的头，像曾经做过无数次的那样，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和微微睁着眼睛的季零对视着。
“疼吗……”
太疼了……
这样的死法真的太疼了。
季零抽动着嘴角，说不出话。
江祀低下头，泪水混着鲜血滴落在季零的脸上。
“放开她……放开我女儿……”
嘶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江祀抬起头闻声望去，看见了对面天台更加惨烈的季妈妈。
“不可以……不能死……”鲜血顺着她的嘴边往下滴，女人死死的盯着江祀怀里的人，神色扭曲。
江祀瞪大眼睛，危险的警铃在脑海中猛地炸响。
“……你不可以死……不可以——！！”
江祀身体动不了了，她看着对面失去了双腿的人痛苦的嘶吼，自她身后涌起的灰色浓雾肉眼可见的聚集起来。
“……你要做什么…”江祀想要抱住怀里的季零，但她动不了，怎么也动不了。
——她也是精神强化，她的行为会让季零变成不死的怪物。
结论刚在脑海里形成，江祀就被气浪掀了出去，狠狠地撞在了不远处的墙壁上。
……她不能死啊。
她不能让阿零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停留。
她会疯的。
江祀看着眼前一片浓雾，眼前逐渐模糊。
———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安静的好像只有她一个人。
情绪在心中翻滚，季零难以忍受的跪在地上干呕。
凭什么啊——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一定是她？
她看见了，看见了那群孩子的脸——所有人都死了，而她的妈妈用她救下来的那群孩子的灵魂，让她活了过来。
可是——
凭什么啊——
“有这样的能力……你为什么当初不救你儿子？
有这样的能力你为什么一直没用过？
有这样的能力……为什么还让那么多人都死了？”
“为什么只有我，为什么啊……”
…………
为什么，大概因为她的爱吧。
多么伟大的母爱。
季零脸上泪痕未干，毫不犹豫的从天台落下。
也毫不例外的被莫名的力量接住，缓缓落在地上。
季零拽住旁边破碎倒塌的石块里掰断一根钢筋，拿在手里随手一挥，扑过来的丧尸脑袋迅速的瘪下去，飞了出去，落了一地的脑浆。
“……”
看着自己莫名拥有的力量，季零甚至扯不出一丝笑意。
她没有见到阿祀，也许她还活着呢？
她一定还活着。
她说过，去哪里都带上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