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屏幕灯光将我从梦境抽出,破碎散漫的光尘粒子让我神情恍惚,我忘记了刚刚让我苦恼的那个问题的本质和愁闷情绪。
从纸醉金迷中醒来,身旁的那个女人盯着显示屏幕一眼不眨,我看着她,想起了自己还在被拘禁着,这个女人是我被允许唯一带进来的物品。
屏幕中,原本色彩缤纷的家乡变成了充满忧郁的蓝色城镇。
而在我的心里,那是充满黑色土地,白色暴雪,红色暴力的原生之地。
我看着一百多个分屏,这些摄像头囊括了父母所在小镇的每一个角落。
我热爱着这里的一切,甚至现在几乎沦为阶下囚后依旧对这里念念不忘,或者说,这样的情感,更加炽烈。
而当女人将一段监控放到我面前,这样的情绪便被冰冷的怒火取而代之。
屏幕中,一张似曾相识的脸拿着一张纸对我母亲厉声呵斥,之所以觉得似曾相识,一定是因为,这个人在我的面前所表现的样子,不是摇尾乞怜,就是桃之夭夭。
看样子那是一张欠条,在我不在家的这些年,我那慈爱的父母将更多的金钱和情感倾注在了我这个平凡的弟弟身上,供他读最好的大学,给他安排合适的工作,这让他们本就囊中羞涩的钱包越来越紧张。
甚至,他们愿意为了弟弟的工作疏通,去借钱,只是在县里的医院谋一个护士的工作而已。
要债的那个人的名字我终于想了起来,因为他挥手给了母亲一个耳光,将母亲扇了一个趔趄。
这名满脸嚣张跋扈的男子叫赵天宇,在我没有出小镇的那里面,在我的屁股后面溜须拍马,经常被我教训,想着无数次我掌掴那张如腊肠一般干瘪的脸,一阵羞辱感就顺着脚底流便我的全身。
母亲诺诺连声,父亲也只是握紧拳头,没有言语,这让我更加怒不可遏,鼠标被我一把捏碎,碎渣刺破手掌,鲜血流淌,身旁的女人取出残渣,吸吮着我的血液。
我体内的血液疯狂流动,发出嗖嗖的声音,心跳如同大鼓擂动,声声震耳。
在父母允诺会回去变卖房子凑钱,尽快还上欠款后,赵天宇才放任父母离开,一路上,赵天宇的小弟冷嘲热讽,那令人憎恶的嘴脸被我一张一张的记下,都是一些年纪不大的家伙。
他们这帮废物都以为我死了,打入十八层地狱,不得翻身?永不见天日?如果教训的不够深刻,这些人永远不会长记性的,或者说,就是因为曾经我对他们心慈手软,才会有如今辱母的恶报!
我迫不及待的要求打电话询问家里近况,监狱负责人那漫不经心的态度真让人恼火,真想将这个脑满肠肥的废物肚皮剖开,用他的肠子将他勒死。
终于,在两个小时后我打通了家里的电话,在问到关于赵天宇的问题时,父母明显慌乱。
“家里一切都好,你弟弟也在县里医院上班了,你在外面也要照顾好自己,别像以前一样冲动,如果有时间就回来看看爸妈,你那缺不缺什么,我给你寄过去,要好好吃饭,自己学着做点什么,外面的不干净,也对女朋友好点,上次你寄回来的照片我看到了,挺好看的姑娘,要懂得珍惜,在我们这小地方可没有这样的女孩哦……妈不唠叨了,你好好的,有时间再说……”
一切安好么?我放下电话,看了在一旁监视的数名狱警,他们紧张的像是受惊的兔子,好像我一个动作就会惊得他们跳起数米一样。
我的轻笑让这里的负责人恼怒不已,结果就是我一百三十平的囚室被断水断电二十四小时。
我在黑暗中闭着双眼,思绪就像是在集成电路中跳动的电火花,在这座特殊的监狱中,我想要出去几乎易如反掌,只不过和当权者交恶会使现在的我陷入必死的局面,这是常年触犯法律的我所得出的尴尬结论。
当我捏住这座监狱负责人的脖子把他的舌头扯出来的时候我,这狗杂种还敢瞪,我要不是给某些人面子,我一定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
不过最后我也没有轻饶他,将他的双手绑在柱子上,然后把他的舌头扯出二十厘米长,用餐刀钉在桌子上,任由他痛苦残哼,我从他的怀里摸出车钥匙后便带着我的女人朝停车场走去,一路上遇到的狱警足有八十多人,从手持伸缩防爆棍到反器材狙击步枪的,通通被我制服。
我得再快点,在那些粘人的狗屎来到这里之前。
找到了负责人的车,这死胖子还挺有品味,这文艺复兴款的奥迪现在还属于小众派,我能欣赏的来他的品味不是因为我和他思维相近,而是因为我的女人也很喜欢这款车。
驱车三十个小时才能回到我的家乡,这速度还是太慢了,我根本不能接受,追捕我的人会在四十八小时内找到我,所以,我需要更快的交通工具。
机场守卫森严,带着一个女人我想要不惊动守卫很难混进去,而且现代化的检测和核验程序让我不可能顶着这张脸混进去。
所以……
当我将车停在高架桥下时,漫天星斗都在俯视着我这卑微渺小的凡人,身边的女人一如既往的露出爱慕的表情,我背起她娇柔性感的身体,爬上了蚌山市去往华鹤市的高铁必经之路所在的线路。
刺目的灯光从出现到贴在我的脸上只用了三十秒,时速四百公里的冲击险些将我的双臂撕裂,巨大的惯性更是让我身后的女人面容扭曲。
列车内的程序员和乘客甚至连一丝丝的颤动都没有感受到,殊不知,一名危险的乘客就这样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搭上了这班顺风车。
银色的列车像极了贯穿这片土地的箭矢,在它行驶过的旅途播撒星辰的碎屑,点缀着这灰败逐渐失去生机的世界。
终于,高铁抵达了我的家乡,整个国家最北端的城市,华鹤市。
我轻而易举的弄到了一辆车,高速上我风驰电掣,时速两百公里,沿途经过的所有测速仪器都发出了刺耳的嗡鸣。
我脚下的油门从未抬起,要是再加一点力气,我这一脚绝对能踩进油箱里去。
已经有交警和巡警注意到了我,在我的身后穷追不舍,不能把他们带到家里,不然,我的游戏还怎么继续。
时间,还剩下二十八小时。
我在高速上调转车头,强烈的远光灯晃得我眼睛几乎要流出眼泪,可我还是强忍着,接过了身边女人递过的一把流光溢彩的长枪,这把枪造型类似于游戏中常用的98K,可枪管却有前者的数倍粗,半透明的枪身中流淌着的是纯银泛着金属色泽的液体。
我冲着迎面驶来的数十辆警车扣动扳机,在那些警察讥讽愤怒的目光中,一道足有卡车粗细的,光束将数百米长的高速瞬间蒸发,连带的还有沿途车辆,与车中无辜的人民。
杀戮自起,便无需掩藏!
“为什么对父母看的这般重要,为什么自己受了那么多苦痛,从不与人诉说,却从来见不得父母受半点委屈。”
副驾驶的女人看着我的脸,满眼心疼的说道,我没有说任何话,因为那句话在我心中千百次的回响,振聋发聩,父母,不可辱!!!
我的思绪,回到小时候,一幕被我刻意回避的片段,那令我羞耻的场景。
大雪纷飞,我和母亲在县城的长途车站等待回家的末班车,母亲的衣服缝缝补补,我却穿着她刚买的崭新棉袄。
她的手指冻得冰冷却抱着我不断给我的手哈气取暖。
而当我用热乎的手给她捂耳朵的时候又被她阻拦。
客车顶着风雪到了车站,母亲和我孤零零的上前,检票员下车吆喝,见没什么人上车便催促母亲赶紧上车,不要磨磨蹭蹭,让车里的暖气被风雪吞噬。
“这是回菩萨镇的车不,老姐。”
“前面写着那么大字,你瞎啊看不着,还大姐,你长得老得跟蒜茄子似的,赶紧上车,别磨磨唧唧的……”
腰肥体胖的检票员抖动着满身肥肉,黄豆眼睛斜着看母亲,嘴和连珠炮一样说着难听的话,让母亲的头越来越低。
因为常年务农劳作,三十岁不到的母亲便皮肤黝黑,皱纹横生,和检票员那柔光满面,涂脂抹粉的脸是比不了的,但我依然觉得母亲是最美的。
母亲卑躬屈膝,诺诺连声,的样子深刻的刺痛了我。
而父亲跪在包工头面前磕头要钱的样子更是击碎了我最后的心理防线,明明我们没有犯错,却要跪在地上,祈求别人的原谅,面对他人的雷霆震怒,我们只能奢求,他们像个屁一样把我们放了……
那一刻我深刻认识到,穷尽一生,我都不要再被人践踏我的和家人的尊严。
小镇灯火通明,雪花落在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啸叫,掩盖了肉体被撕扯的惨痛呼喊。
一瞬间,三分之一的小镇陷入黑暗,然而却无人对此感到手足无措,人们习以为常的从柜子里拿出蜡烛手电等物品照明,烟火依旧。
这偏远地方的人已经对此见怪不怪,为了大城市的供电配给,每年都会有几次这样的停电调整,可这次,却并不是……
我潜进赵天宇的房间,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生生提了起来,我的女人将一个包裹拖了进来,她显得很吃力,因为那是赵天宇直系家族上上下下三十四个人的脑袋,不分老幼,我一个一个的将之取出,看着赵天宇那狰狞到扭曲最后崩溃的面容,我突然觉得阴郁的心情好了很多。
眉头舒展,我释然的拧下来赵天宇的脑袋。
杀戮不止,我要那些对我父母冷嘲热讽的、冷眼旁观的,统统去死……
终于,四个小时以后,满身鲜血的我几乎屠光了小镇三分之一的居民,我坚信这样的痛苦能让这里的人铭记终生,再也不会惹我的家人,值得一提的是,其中有一个人在面对我的血腥时并没有对我摇尾乞怜,而是坦然自若。
“我当时就很不赞成赵天宇的做法,和那些初生毛犊不怕虎的小屁孩不同,我知道有关你的故事,不只是道听途说,而是从那一份份警察局档案中真真实的认识到你……”
“这不能成为不杀你的理由……”
“我和赵天宇那个蠢货不同,我会记得,你的强大,并且在你离开这里的时候保护你所珍视的人,条件允许,我会让他们过上不错的生活。”
“哦?你有这样的能力么?一个在赵天宇面前都说不上话的人,怎么让我相信你?”
“以前可能没有,不过现在有了……”
他自信的笑了,我知道他会记得我,即使有一天我死了,他也会好好的照顾我的家人我,因为只要我回来,对我家人下手的后果便不是他能承受的,他更是个聪明人,他让我觉得,即使我有杀了他的一些朋友,或者亲人,他都不会去报仇,他不敢。
最后,我还是记住了他的名字,刘原野,很不错的名字,更不错的是,他是本地,前公安局副局长的儿子。
他的父亲执勤中突发心脏病去世,他的母亲卷钱和一个小白脸跑了,留下他自己在这冰凉的尘世摸爬滚打。
我听到了坚硬的作战靴踩踏在雪地的声音,绵密而深沉。
我能嗅到那些特异科成员枪械独特的枪油味道,看来来的是先遣机动队的,他们普遍没有什么特殊能力,却是身经百战,想来对付我这种罪大恶极的家伙,他能得到的命令是随时击杀。
还好,我的女人依旧在我身边。
当数十名全副武装的特异科先遣机动队员端着新时代特制冲锋枪将我所在房屋团团包围时,数发闪光弹从窗户飞出,先遣机动队的制式防干扰护目让他们对此类情况并不担心,可震慑弹的声爆效果却让他们耳膜穿刺,流血不止,如果不是丰富的作战经验和强韧的肉体机能,他们甚至根本站不起来。
然而戴着联络耳机的那只耳朵斌没有受到影响,这也是防止这类情况发生的配置。
我手持一把造型奇特的手枪出现在房顶,形如鸡蛋般的光球以每秒钟三十发的速度倾泻而出,被击中的先遣队员仿佛被卡车撞中,飞出数十米,能再起来的只是凤毛麟角了。
而我也不好过,他们有数枪打在我的肩膀和腿上,还好没有上到大动脉,只不过神经元传导而来的疼痛依旧让我猛烈吸吮家乡刺骨的寒流。
我咬着牙扣动扳机,手上紫黑色的枪械后坐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闪转腾挪,当我冲出先遣队的包围圈跑到山腰时那把紫黑色闪耀流光的手枪已经不知道被打飞到哪里去了,我的女人再递给我一把赤红如烙铁般的多管转轮机枪,它和加特林的区别就是轻便小巧,单手可持。
看着自己被打飞的右臂,我不由得感慨她的贴心。
我会死在这里么?
手中多管转轮机枪六根枪管发出如同针尖一般的子弹,弹雨所过之处,先遣队员的身躯瞬间被打成血水洒在温凉的雪地。
我会死在这里么?
这个问题在我十六岁开始似乎每一天我都会问自己几遍,血雨腥风趟过来的我恐惧死亡,就像是恐惧自己的枪口变成毒蛇转身咬向我自己。
一枚子弹划过我的眉梢,我强烈的克制自己要紧闭双眼的冲动,将眼前的两名先遣队员轰成碎末。
不用伸手触摸脸上的伤口,我也能感觉到,自己额头被剐掉了碗大的肉。
我瑟缩的躲在巨石后面,在我用激光枪将数名先遣队成员拦腰扫成两截后,追击我的先遣队员便只剩下一人,这场你死我活的对决我是否会一如既往的取得胜利?
我,会死在这里么?
我在一次在心里默念这样的问题,而这一次,我得到了回应。
“如果你觉得死在这里也不错,那你就会如愿以偿。”
身旁的女人抱住了我,在这一连串的炮火硝烟中她全身完好无损。
她真的存在么?这些威力巨大的枪械又是从何而来?难道是所谓的异次元口袋或者通道?我所经历的一切是否就是真实呢?眼前这些散落一地的残肢断臂又是否是我的幻觉呢?
这一切的答案,都要从那个向我走来的特遣队成员身上找到了,如果我死在这里,则一切毫无意义。
我们的子弹相撞在一起,即使他的枪械威力相较于我的相差太多,可依旧改变了我那必中一击的轨迹。
他一把扣住我持枪的手臂,另一只手死死扣进我血肉模糊的断口,血液如同喷泉喷洒。
冰冷的感觉冲刷我的灵魂。
我一口咬住了他的面上的防尘罩,连带着大块的血肉,熟悉的味道将让我神情怔然,我仅存的那只手臂也被他掰断。
当我咳着血沫看着这道同我一般高大的躯体时,乌云散去,冷森森的月光照射在他的背上,即使是暗面,我依然看清了那摘下面罩的脸,和我一样。
“终于又解决了一个,复制人计划,真是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