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城隍庙以后,曾火火直奔柳家。
到柳府之前,罗老和书生就仔细探查过令牌和药丸。
那清河仙姑没有耍花样,两件都没什么问题。
并且这道血气转化的术法,引起了二人的热烈讨论。
看到柳子明服下药以后,精气神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柳青松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来。
寒暄几句后,曾火火背着沉甸甸的包裹,愉快的离开柳府。
虽然安慰柳青松已经解决了妖物,但他也知道清河仙姑和柳子明还会继续纠缠在一起,后事如何就不是现在能知道的了。
当务之急,是需要去一趟三和县,对于这趟盗墓之旅,曾火火还是有些发愁的。
三河县距离定州府城颇有些距离,已经是到了定州边界,加上办事的时间,估计需要去很久。
自己这才上任没几天,就请这么多天的假,恐怕不太好。
最主要的是,扣月俸怎么办!
“二哥放心,我有办法让你既不用请假,还可以翻倍领月钱!”
曾火火眼睛一亮,赶忙请教如何操作。
书生则是笑道:“二哥,你可能不知道,有个词叫出公差!”
……
“想要外出查案?”刘玉溪有些诧异的看着曾火火,“还得是在三河县附近?”
面对曾火火肯定的答复,刘玉溪倒是没有多问,吩咐案房去翻找卷宗,没过多久就有了消息。
一个多月前,三河县上报县尉马如风身死家中。
案子到了定州肃靖司,被张晋压了下来,当然理由也很充分。
县尉是朝廷在县一级设立的武官,有统辖地方肃靖司的权力,但是又不归肃靖司管理,而是归属于吏部和兵部。
看曾火火没明白,刘玉溪又详细的解释了一下,这种管辖权交叉的官僚体系,算是朝廷权力制衡的产物。
三河县的马如风是行伍出身,身手不错,为人刚正不阿,很受当地百姓爱戴,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肯定是牵扯到什么案子。
这种危害地方治安的案子,肃靖司是可以插手的,但是涉及到县尉,又应该报到吏部和兵部。
左右这么一耽误,就一直没派人去,现在既然曾火火想去三河县,索性把这个案子交给他。
……
“火哥,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亲哥,无论刀山火海,你一句话,我罗大牛皱下眉头就是狗娘养的!”
离开定州城之前,罗大牛找到曾火火,非要拜谢救命之恩,又要磕头,又要在城里最好的酒楼摆酒席。
曾火火可是知道,定州最好的春风得意楼,一顿饭就够这小子不吃不喝攒两三年的!
“咱们也算是生死兄弟,别整这些虚的,干脆请我吃碗豆花吧!”
那天被柳二搅和了,曾火火对罗大牛力荐的豆花还是很有兴趣的
跟来的几个白役帮忙着把桌椅收拾好,曾火火寻了一个干净的椅子坐定,罗大牛领着郑小娘过来道谢。
“多谢曾头!”
曾火火上下打量一番,确实是个俊俏的小妇人:“大牛是我兄弟,多的话不用说了,早就听说你家豆花滋味甚美,给兄弟们都来一碗吧!”
郑小娘掀开桶盖,用平勺把雪白的豆花舀到瓷碗里,加入一层酱油,再点两滴麻油。
接着是撒上葱花,整个过程手脚麻利一气呵成,动作优美得如同舞蹈,很快就给一众捕快一人上了一碗豆花。
曾火火端起尝了一口,豆花香滑细嫩,舌尖一抿,仿佛在嘴里化开,完全没有豆腥味,滑嫩口感伴随着葱香、酱香在嘴里炸开,味道十分鲜美,不由得胃口大开,连吃三、四碗才满足的摸着肚皮。
“这豆花的特点是‘一清二红三白四绿’,即汤清,辣椒花椒红、豆花白、葱花苗绿。
闻起来酸香可口,吃起来味道鲜、辣中还混合着小葱的香,一碗下肚,神清气爽,身心俱暖……”
罗大牛还在和几个兄弟夸夸其谈的介绍着豆花的妙处。
郑小娘偶尔回头偷偷看一眼罗大牛,又迅速躲开眼神,神情羞涩。
曾火火把这些看在眼里,和其他人倒是了解过,这郑小娘家里是西南离州逃难过来的,父母已经故去。
夫家姓古叫古鹏,早年读书不成,又不甘心经营家里的豆花摊,于是外出经商。
谁知道一去不回,两年过去了,也没个音信。
古鹏父母也故去了,只有郑小娘独自经营着古家祖传的豆花摊,风评倒也不错,一个人独居,也没什么乌七八糟传闻。
经过上次的事,能看出来她和罗大牛互相是有好感的,生死关头都没有互相抛弃。
这古鹏生死未知,两人想走到一起,还是有一些波澜。
不过定州毕竟是边境州府,世俗礼教不像中原腹地,没那么多条条框框,只要能证明古鹏已经死在外面,这郑小娘改嫁也不是问题。
曾火火一边喝着豆花,一边合计这事。
罗老注意到豆花的几位材料,若有所思,不过也没有提醒曾火火什么。
……
曾火火夺宝心切,没有多耽搁,当天就踏上了赶往三河县的旅程。
才出城没多久,路过官道旁的一处面摊。
闻着空气里弥漫着香气,习武之人都是大肚汉,虽然出城前才吃过几碗豆花,但那东西不太管饱。
肚子又“咕噜噜”的叫了起来,馋虫也被勾了出来。
曾火火干脆寻个空位坐下,要了一大碗面,一份酱肉和两个烧饼。
先把自己五脏庙填饱再说!
“啼哩吐噜”吃完面以后,就着面汤和酱肉,他又迅速解决掉两个烧饼,这才满意的摸了摸肚皮。
几句念经声传来,侧身看去,才发现旁边桌上,坐了一个清瘦的中年僧人,身旁还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小沙弥。
清瘦僧人要了四个烧饼和两碗清水,正带着小沙弥对着清水诵念偈咒。
“唵缚悉波罗摩尼莎诃!”
这咒语佶屈聱牙,小沙弥念了好久,还是没念对。
“师父、师父,咱们为什么要对着一碗清水念经?”小沙弥有些委屈也有些好奇。
“佛观一钵水,八万四千虫,若不持此咒,如食众生肉!”
清瘦僧人微笑着说道:“佛有慈悲心,喝水怕伤到水里的虫子,所以咱们饮水前要念三次净水咒,超度这些小生灵。”
“一碗水有这么多虫子啊!”
小和尚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生怕水里的虫子咬到自己。
“没关系的,念经之后,这些小生灵就都往生极乐世界了,我们就可以喝了。”
清瘦僧人赶忙安慰自己的小徒弟。
“那我们为什么每天都要念经啊?”
小和尚好奇心起来了,继续追问道。
“我们每天看到这样那样的事,有好的也有坏的,我们的心就像一面镜子一样,这些红尘俗事在我们心里留下了印记。”
“就像镜子沾染了尘埃,需要抹去,我们念经就是抹去心灵上的灰尘。”
难得弟子有上进心,清瘦僧人很有耐心的解释着。
曾火火正好起身路过,书生突然疯狂震动。
“二哥,二哥,让我说几句话,我有很重要的事!”
第一次见三弟这么急迫,曾火火干脆放他出来。
书生走到两个和尚身前,挥手拂去地上的尘土,朗声念道:“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
小和尚没什么反应,清瘦僧人一下子惊了,见书生转身离去,赶忙喊道:“施主,且留步!”
“大师有何指教?”书生沉浸在装逼成功的喜悦里难以自拔。
这辈子和老登、二哥朝昔相伴,这俩人都是没什么文化的,而路上遇到的各色人等、妖魔鬼怪也都是一群半文盲。
这让号称诗仙在世的书生早就憋坏了。
今天终于可以痛痛快快的装一把了!
“阿弥陀佛!”
看着回过身的曾火火,清瘦僧人迟疑了一下,还是行礼问道:“贫僧想请教施主,这首佛偈是何人所做?”
曾火火打个饱嗝,嘴里肉香肆意:“你这和尚说的什么话,当然是我做的啊!”
清瘦僧人闻言一愣,上下打量一番,看样子不太信。
嚯,老子已经这么惨了,抄……做几首诗怎么了?
再说了,穿越者的事能叫抄么!
“这算什么,不过也是落了下乘。”
书生一脸傲娇的说道,“大师,你且听我这首!”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尾音一挑,曾火火只觉得心情格外舒畅,在荒郊野岭的时候就不说了,那么多山精野怪。
能会说话就不容易了,也不能要求他们会作诗,能把话说明白就很不容易了。
进入定州城以来,身边捕快都是一群文盲,和他们说日照香炉生紫烟,他们只会问你照香炉是谁。
看着清瘦僧人震惊的表情,曾火火心满意足离开了面摊。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清瘦僧人还沉浸在这首诗里,反复念叨这四句话。
一旁的小沙弥见师父好像中邪一般,半天没有动静,担忧的拉了拉对方衣襟,怯生生的问道:“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哈哈哈……”
清瘦僧人从失神的状态醒了过来,本来慈祥平静的表情忽然变了,旁若无人的大笑起来。
这笑声张扬、肆意、桀骜。
“真菜,老子悟了!”
法号真菜的小沙弥也不知道师父悟了什么,一直没吃饭的他,看着一旁的烧饼,咽了咽口水,小声问道:“师父,咱们能吃饼了么?我饿……”
“还吃什么饼,他娘的,跟师父吃肉去!”
清瘦僧人忽然变得一身草莽气息,抓起真菜,一个纵身消失在原地。
“师父,饼、饼!”
“哦,也是,不能浪费了!”
话音未落,只见一道气劲击中桌子上的几个烧饼。
“咻~咻~咻~咻”
烧饼精准的弹到不远处一个瞎眼老乞丐碗里。
正在闭目养神的老乞丐,突然感觉手里一沉,几个烧饼凭空落在碗里。
瞎眼老乞丐却如遭雷击,身子紧缩,死死贴着墙角,紧握破竹竿的手指发白,额头冷汗直冒,不敢稍有异动。
“趁老子心情好,滚!”
老乞丐耳边反复回响着这句话,声如炸雷。
传音入密、一步青冥!至少是天地期的高手!
这人为什么找上我?他知道我们的计划了?
不行,我得马上禀告帮主!
过了半饷,老乞丐尝试着一点点挪开身子,见没什么事,先是跪在地上“邦邦邦”磕了几个头,然后双眼一翻。
本来发白的眼膜直接褪去,露出一对正常的眼睛,急急忙忙就向城外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