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道者,报上名来!”
“风流剑客,花知俏。”
廖杰卿猛地睁开了双眼,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被子。
方才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位剑客挥出了廖杰卿这辈子都没见过的精彩绝伦的一剑,光是站在那名剑客的身后,都能感受到剑中蕴含的锐意。
更令他惊讶的是,那名剑客的对手,仅仅用两指夹住的一片枫叶,就接下了那几近完美的一剑。
“我能,达到这种境界吗?”
廖杰卿起身,半扶着额头喃喃自语道。
沉思之间,他突然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抬头望去,一把长剑悬于空中,用剑柄顶了顶自己的肩膀。
“这是,我的佩剑?”
目光与剑光相碰触,一段晦拗的语言回荡在心头。
这是廖杰卿从没听过的语言,但奇怪地是,他却能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道种已结...道命...剑灵。”
道种?
自己结成道种了?!
自己结成万千求道者都梦寐以求的道种了?
“成了,我成了!”
廖杰卿呆呆地看着面前与自己心意相通的剑灵,沉默了下来。
半晌,一声畅快的长啸响彻了整个山头。
“小爷我果然是天才!!!”
廖杰卿兴奋地从床上蹦了起来,一把拿起悬在空中的长剑,鞋也没穿就冲出了屋子。
先生,我要去找先生,我要告诉先生我结成道种了。
跨过门槛,廖杰卿冲进院子,一眼就看见站在门口送客的宋知许。
“是是是,都怪我管教无方,这是我代我那孽徒的赔礼,改日我必将登门赔罪,还请大师您海涵,不要和一个孩子过不去。”
宋知许一脸陪笑地冲门外那人点头哈腰,又将手伸入内衬里,取出半块金元宝,塞了过去。
门外那人收下了赔礼,两块拧到一起的眉毛才微微伸展,摆了摆手,没好气地说道。
“罢了罢了,也就是看在宋先生您的面子上,要不然,我可得要廖杰卿那小子好看!”
“谬赞谬赞。”
宋知许打着哈哈拱了拱手。
“我宋某人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还是王大师您大人有大量,我这就去教训我那孽徒,还请恕宋某不能远送。”
廖杰卿认出了门外之人,心中大呼不妙。
糟了,竟然寻上门来了。
自己不过是比武的时候没掌握住分寸,不小心打伤了那王大师的几名弟子,哪能想到他竟然掺和起来小辈的事情,直接登门问罪来了。
眼见情况有些不妙,廖杰卿当即转身,拔腿就跑。
“廖杰卿,你哪去呀!”
宋知许一声大喝,廖杰卿就跟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停下了脚步。
完了,吾命休矣!
廖杰卿心里哀叹一句,不情不愿地缓缓转身,一步步向宋知许挪去。
“早...早安呀,先生。”
廖杰卿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磕磕绊绊地向宋知许请了安。
“早是挺早。”宋知许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说道:“安吗?可就不是那么安了。”
看来是糊弄不过去了。
廖杰卿当机立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光速滑跪。
“先生,学生错了,学生下次再也不敢了。”
“错了?你也知道错了。”
宋知许扬起手在空中停了半天,也没舍得挥下去。
其实本来也就不是什么大事,小辈之间切磋伤到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廖杰卿那一跪,自己气也就消了大半。
宋知许收回扬起的巴掌,双手背于身后,故作恼怒地开口道。
“说说吧,你都错哪里了?”
“学生,学生不该下山与人比武。”
“错,习武之人,切磋比武本就是常事,何错之有?”
“那,学生不该伤人。”
“又错,比武切磋,受伤乃是常事,何错之有?”
那我到底是错在那里?
廖杰卿已经满头大汗了,自己眼中的犯错,在先生眼里都是对的,那为什么先生还在生气呢?
眼见宋知许还是没有好转的脸色,廖杰卿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
“学生,学生还错在,错在...”
哎,真是不争气的家伙!
宋知许一拳打在廖杰卿的脑袋上,不轻不重,只有痛感,并不伤身。
“你错在不该与王大师女儿比武的时候动真格,打伤人家闺女就算了,还一剑划在脸上,要不是及时送医,消除了伤疤,那一下,就直接让人家破相了!”
“你知不知道人家王大师的闺女心悦于你呀?这一剑砍过去,别说心悦了,不结仇都算人家心胸宽大了!”
“你懂不懂怜香惜玉呀!懂不懂,懂不懂呀!”
宋知许嘴上一直在输出,手上也没听,每说几个字就要在廖杰卿脑袋上锤一下,一下又一下的,疼得他冷汗直流,话音都带上了哭腔。
“可是,可是不是先生您教导全力以赴,就是对对手最大的尊重吗?”
“说好的雷霆手段,全力以赴,一击制胜呢?”
廖杰卿捂着脑袋,小声嘀咕道。
“你小子还敢还嘴?”宋知许瞪大了眼睛,这道理,是叫你用在这上面的吗?
没救了,这小子没救了,等着孤独终老吧!
想到这里,宋知许又气不打一处来,举起拳头,又要好好地给这榆木脑袋开开窍!
廖杰卿看出宋知许此时并没有动真火,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翻了起来,满院子抱头鼠窜。
“臭小子别跑!”
两人院子里追打了一会,廖杰卿看师傅气消得差不多了,连忙抓住宋知许的手腕,一脸正色道。
“先生,别打了,我有正事给您说。”
“正事?”
宋知许收回了拳头,上下打量了一眼自己的徒弟,确定这小子没有拿自己寻开心的后,开口说道。
“行,你最好是有正事,不然,哼哼。”
“先生,我结成道种了。”
“什么?”
宋知许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先生,我结成道种了。
廖杰卿右手一挥,放在一旁的长剑便悬空而起,围着他转了一圈后,又用剑柄亲昵地蹭了蹭廖杰卿的肩膀。
“我徒弟...”宋知许一把抓住了廖杰卿的肩膀,眼中满是惊喜,“我徒弟结成道种了!”
下一瞬,宋知许双手一改,托住廖杰卿的腋下,猛地将他举了起来。
“天才!我宋知许的徒弟是天才!!!”
廖杰卿看着坐在院子里,冷静好久都冷静不下来的宋知许,心里满是自豪。
“先生,有了道种,我是不是就能成天下第一了?”
“天下第一?那你还得等我死了才行!”
宋知许从激动中缓了过来,又习惯性地回怼了廖杰卿一句,随即心情大好,手一挥,朗声说道。
“杰卿,更衣,为师带你去下馆子!”
江渝一带的小城总是怡人的,人行车马慢,烟雨点青砖。
廖杰卿跟在师傅的身后,一手拿着吃到一半的糖葫芦,另一只手上绑着宋知许刚给他买的红绳,目光在周围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漫无目的地飘来飘去。
先生这次是真的高兴了呀。
他的目光停在了宋知许手上的票据,就想起了刚才师傅在裁缝店豪气的样子。
把你们店里最贵的料子拿上来,我要给爱徒订一套新衣!
若不是有自己拦着,宋知许怕不是要给自己缝两条金丝上去才满意。
很难相信,那是平日里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能说出的话。
廖杰卿心里想着,嘴角不自觉的翘起,又快走了两步,紧跟着前面满面红光春风得意的宋知许。
两人边走边逛,一路走下来,廖杰卿怀里又多了不少小玩意。
行至一处糖人摊旁,廖杰卿问宋知许讨了几枚铜钱,取下一个剑客样式的糖人,递给了一旁衣衫褴褛,可怜巴巴流着口水的饿童。
“谢谢哥哥,哥哥百业兴旺,一帆风顺,双龙戏珠;三阳开泰,四季发财;五福临门,六六大顺;七星捧月,八面春风;九运当头,十全十美,恭喜恭喜。”
明明是十多岁的童稚,吉祥话却和顺口溜一样往外蹦。
廖杰卿却不感到意外,耸了耸肩,在她的脑门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
在小乞丐疑惑地眼神下,廖杰卿转身离去。
走出几步后,他转过身来,笑着冲那小乞丐挑了挑眉毛,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缝着宋字的荷包,得意地冲她摇了摇。
顾不上欣赏小乞丐气的跳脚的表情,廖杰卿脚步轻快地跑到宋知许旁边,开口说道。
“先生,你看,这是何物?”
“哎?这不是我的荷包吗?”宋知许疑惑地挠了挠脑袋,将荷包收了起来,“怎么会在你那里?”
“方才跟在先生身后捡的。”
“还好被你捡到了.不然就得赊账了。”
这世道下,有不少这样满口吉祥话的小乞丐,他们有的当街乞讨,有的坑蒙拐骗,盯着行人的钱包下手年龄大点的,还会被送去做杀人越货的勾当。
他们有的是被拍花子的给拐了,也有养不起扔出来的,甚至有的就是被爹娘教成这样的。
对这些孩子,廖杰卿到没有什么恶感,毕竟当年自己也是他们之中的一员,若不是遇上了先生,他可能早就被人打死在街上,不知道烂在哪里了。
至于那孩子会不会因为没偷到东西被丐头责罚,那就不是他关心的了。
廖杰卿两眼一眯,表面上笑得十分纯良。
毕竟,要是荷包被偷去,先生可就没办法请自己吃饭了。
“啊!来人呀,抓强盗,抓强盗了!”
高亢的女声划破平静,廖杰卿回首一望,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敢当街行凶?
“杰卿。”宋知许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上吧。”
“遵命,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