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爷俩究竟在干啥呀?从早忙到晚没闲空,”佟母忙的出来进去走动不歇息。
就看佟父芦苇爷俩坐在地上,一个专心致志的刨木头做架子,一个拿刀剁枯稻草剥树皮。
佟父抬头笑道,“我以前在家是个木匠,我打算给你做个线架子出来,以后没事在家织麻衣布卖,布比豆芽赚钱多还好卖。”
佟母一听赶紧上前一步,两眼放光随即又黯淡道:“织麻缕?可我不会呀!”
“没事我会,到时候我教你,”佟父拍拍胸脯表示不用担心。
为什么佟父会呢!因为芦苇奶奶就自己纺线织布给全家人穿,她爸自小就在冬天的织机声里长大的,耳濡目染自然也就会了。
佟母听了顿时喜不自胜起来,“好!那咱的豆芽到时候怎么办呀?”
“豆芽以后给小川娘做,我还可以教她当家的做豆腐,”佟父不在意的说道。
“咋不给亲家……”佟母话说到一半住嘴了。
“仲林娘到时候跟你一样在家织麻缕,做豆芽豆腐才能赚几个钱呀?我以前听人说过织机一响,钱箱满房,可见织布卖多吃香了,”佟父挑眉得意的笑道。
佟母被说的热血澎湃的,两眼何止发光呀!简直是金闪闪了。
芦苇在旁边听了扑哧一声笑起来,“阿爹,麻缕哪有你说的这么挣钱呀?又不是绫罗绸缎的值钱。”
“再不值钱,一匹麻缕总能值一百个钱吧?熟练了两天织一匹完全不费事,春夏秋冬无论什么时候织好了,只要背去布铺子卖了就成,他们一年四季都收布丝,完全不怕窝在手里折损坏了。”
“你再想想做豆芽,十多天都卖不到一百个钱,这还是现在没菜吃的时候,要是明年冬府城恢复了繁荣,咱们怕是五十个钱都挣不到了,”佟父认真的伸手掰算给闺女听。
佟母听完细账无比赞同的点头,大有现在就想织麻的架势。
芦苇目光沉思了一会,又看佟母跃跃欲试模样,心里突然对她有了一些敬意,一个温柔的女人,经历了身心的不堪,如今为了儿女硬是逼自己成长起来了。
“阿娘,我听说织布很伤四肢跟身子,阿爹不是说他会做线香吗?不如咱们学做线香吧?”
佟父听闺女说完扭头看佟母,也跟着表示同意了。
反而是佟母不同意,“芦苇,阿娘还是想学织麻,那个什么线香,俺听都没听过还是不做了吧!你要是实在想阿娘做,那阿娘没事不忙了带着做行吗?”
“而且那东西,肯定都是有固定卖处的铺子,俺们这样的人家赚营生,便做些散卖收入稳定的布实在点,”佟母难得有清醒的头脑主见。
“丫头,你阿娘说的没错,线香最多逢年过节有卖头,平日寺庙里用的香,咱们是挤不进去的,不如咱们这么小打小闹的做布,你阿娘应该有她自己的价值和想法。”
“线香先不说卖的问题,就是做的材料俺们眼下都整不齐,就算手里有钱去买料子,那弄回来做成品也是好不划算的,”佟父给了闺女一个现实点的眼神。
“阿爹说的没错,阿娘是坚韧的人,既然阿娘想学织麻,我没有不赞成的道理,咱们一家劲往一块使,争取早日过上顿顿有肉吃的好日子,”芦苇理解的对佟母说完。
佟母听了乐的直开心笑,起身照常去偏屋挑豆芽了。
“囡囡你打算做什么?”佟父看闺女面前都是剁碎的草,还有一堆扒不久的树皮,好奇不解的问道。
芦苇听了看看门口,挪到她爸跟前低声说道,“做纸呀!”
佟父张了张嘴脸上都是惊慌,“要不别做了吧?听说做这个要下大牢的。”
芦苇歪头看着一地的草,“爸,我不找点事情做,就觉得浑身没精神,总是心心念念的想回去,你放心爸,我就做少点出来卖,还就做那种最普通的纸,做出来的纸也不在南阳城售。
“我打算都送给出门的关商卖,他们到处远跑行走,最喜欢带这些稀有的东西卖,这比我做出来送去书局安全,虽然关商没有书局量大,但是他安全无虑呀!”
“我也不是一年四季都做纸,我打算明年秋收完,稻草上来了开始做,约么做两个月就停手,以后每年都是如此。”
佟父伸手摸了摸闺女的头,“好,你做什么爸都答应你了,以前我们爷俩活得太紧绷了,你没有歇息的时间,如今陡然歇息下来了,人容易松了精气神没想头,找点事情做,也算有了精神寄托了。”
“囡囡,爸不希望咱爷俩回去,爸年纪大了,再也经不起失去闺女的痛了,咱爷俩就好好的留在这里,攒劲的活个平安终老行不行?”
“以后你想做啥就偷偷的做,爸就想你平平安安的活在我眼前,看你生龙活虎的,爸的生活才有盼头……”佟父哽咽的轻声问女儿。
“行!”芦苇眨了眨通红的眼睛,要不是时机不对,她应该会抱着她老爹嚎啕大哭一场。
爷俩互相保证好好的后,日子便一天天飞逝而过,佟家每天的日子都是充实忙碌的。
佟父砍砍剁剁了二十多天的木头,堂屋里终于成型了四架纺线架子,随着脚踩拉动架子慢慢转动起来,那种轻灵的声音让人心生激动。
“他爹,这就是纺线架子?”佟母睁大眼睛惊喜的问道。
“没错,这就是线架子,”佟父手拿蔑刀破着竹篾片,抬头笑声回答佟母。
佟母忍不住欢喜的又踩了踩脚踏,听架子声她眼里是畅想憧憬。
“阿娘要用的线丝,阿爹打算自己采吗?”芦苇进屋看了一会问道。
“目前去线铺子里买线回来织,等开春到夏了去野外自己采,”佟父放下手里的篾片板回答闺女。
采薇姐弟俩围着半成品的织机看稀奇,叽叽喳喳的讨论个没完。
“采薇,跟你弟弟看归看不能上手摸,你阿爹为了做这机子快个把月了,要是被你们不知轻重的摸坏了,岂不是白辛苦一场?”佟母看二女儿要上手去摸,赶紧开口制止道。
采薇闻言赶紧缩回了手,生怕真的给摸坏了。
芦苇看了笑也没开口,稀奇看完了该干的活还是要干的,她每天的活就是泡草剁草扒树皮。
佟父的活则是摆弄蒸出来的竹片,破的薄薄的片,给拉的溜光水滑的,防止织的时候拉扯毛愣愣的刮丝断经。
刮好的竹片再给一片一片绑在叶板上,排列的密密麻麻的,这样的蔑板,至少要绑十块出来才行,大小长短都是不相同的,自己用一套,另外一套给徐家留着的。
看着有模样的织机了,佟母每天做豆芽更是干劲十足了,以前温温柔柔的性格,也在无形中变的爽快起来。
家里从早到晚,总能听到她爽朗的笑声。
“棒槌跟我出一趟门,”佟父吆喝一声端着破碗缩着身体出门了。
“这么冷的天出去干啥?”佟母伸头出去追问,留给她的只有一大一小的背影。
芦苇坐在火堆旁低头沉浸在滤水里,冬天没事做,泡的草该煮的她也煮结束了,从收完稻就开始忙活,总算在入冬第五场雪干完了活。
今天没事做了,就把之前摆弄的草灰水拿出来烧热浸滤,忙活了半下午天黑前,破碗里总算滤了一碗灰白的细泥浆。
“阿娘,小妹想看看阿爹做的织机,”采薇兴冲冲的进屋说道,她身后还跟着徐家的闺女。
徐小妹的目光好奇的四处打量,屋里空空的啥也没有。
“织机被你阿爹挪去小偏屋了,你带小妹去那屋看,”佟母笑呵呵的指了指方向。
“走,去那屋里看小妹,”采薇反手拉着小妹去了小偏屋,不大的小房子,被织机摆的满满登登的。
“采薇,这就是佟大叔做的什么织布机吗?”徐小妹小心翼翼的摸着架子问道。
“嗯,这织机花了我阿爹个把月的功夫做出来的,你放心,等过段时间我阿爹忙完俺自家的了,腾出手也会帮你家做一架织机出来,”采薇语气非常骄傲的说道。
“给俺家也做?”徐小妹惊愕的扭头确认道,生怕自己幻听了。
“对呀!我阿娘还说,等阿爹把徐婶子的织机做出来了,她就教婶子织麻布呢!”采薇趴在徐小妹耳边神秘的学话。
“真……真的?”徐小妹惊喜的语无伦次的。
“采薇,谢谢你,也谢谢佟婶子……”
“谢啥呀!仲林哥可是俺未来的姐夫,俺们两家那可是亲的,我阿娘会的好手艺,能不教徐婶子吗?”采薇娇嗔的碰了碰徐小妹。
徐小妹听了一脸的傻笑,“你说的没错采薇!”
两个姑娘乐呵够了,手拉着手笑嘻嘻的跑出去了。
芦苇听见笑声抬头看了一眼,继续低头忙手上的活,采薇自来到柳林镇后,跟徐家姑娘要好的很。
平时家里不忙了,俩人不是一起出去找野菜,就是一起出门捡木棒,看刚才的样子,应该是又出去捡木柴了。
“芦苇,你没事了也跟你妹妹出去说说话,”佟母柔声细语道。
“每天在家说的还不够吗?”芦苇不解的回道。
“不是,阿娘的意思是说,冬天没啥事要忙的,你別整天摆弄熬草灰水剁草的,也跟你妹妹去找小妹说说话。”
“姑娘家在一起,总是有好多说不完的话呀!”佟母心里想说的是,去跟你未来的小姑子多亲近亲近,以后过门了她也不会为难你呀!
不过看闺女一脸茫然无所谓的样子,她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咋这么不开窍呀?
“耽误我干活,天天都见面,有什么话可说的?有那说话的功夫,我都熬好几锅水出来了,”芦苇一边吐槽,一边拿棍子搅拌烧开的水。
佟母泄气的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大闺女的性情变了,她也不敢逼狠了,只能暗暗的告诉自己,她这个当娘的,无论如何都要替闺女把徐家拢住了,这女婿说啥也不能放手了,想罢放下手里的盆。
“我去做饭了,”说完起身风风火火的出门了。
家里几人的心思,芦苇也不放在心上,起身进自己房间拿了晒干的松脂过来熬,又把夏天晒干的野花瓣抓出来剁碎。
冬闲不忙多做点洗头的东西,春天忙了就没这个闲心逸致摆弄了,她心情很好的哼着小曲乐呵。
佟父带着棒槌天黑脸冻的通红的回来了,怀里兜着一兜干冰树皮。
“好冷呀!”棒槌坐在火堆跟前哈气说道。
“阿爹这是啥?”采薇蹲下拿起一块树皮问道。
“二姐,阿爹说这叫土漆,给阿娘织机用的东西,”棒槌歪头解释道。
“土漆?那是什么东西呀?”采薇翻来覆去的看树皮,没看出个所以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