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若青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秦楷盯着手里的那块令牌:“你说,这会是个什么势力?”
言若青趁着秦楷不注意,直接夺过令牌:“你现在这副模样,我不允许你再将自己置身于险地。”
秦楷摆了摆手道:“算了,回吧,老管这事我也帮不上忙,但有一件事情,我想我还是能帮得上的。”
言若青递过去一道质问的眼神。
秦楷嘿嘿笑道:“我一开始也没有要隐瞒你的意思,魏民安,要对越王府动手了,我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秦楷唉声叹气,怨天载道:“哎……我现在这身体也不能干啥不是?可愁死我了。”
言若青带着秦楷离开了小船,准备回城,“你还想干啥?都成这样了还想干啥?”
秦楷‘不怀好意’的看着推着自己的媳妇,换来一道白眼。
夜幕下的回城之路,秦楷还遇上了一个熟人,就是白天的时候,手谈中盘负的玄武山陈道长。
秦楷打招呼后问道:“还能在这遇上陈道长,你也是来观这陵南江夜景的?”
陈下山略微摇头:“贫道去看了一眼监正。”
秦楷这才想起了朝廷这几日宣传的监正拦江之事,朝廷将老人葬在了旧坝遗址。
新坝在工部提议下,已经更改至更上游,并且已经在规划再给陵南江分流,避免再出现这种悲剧。
监正的名字,永远的刻在了那块石碑上,供后人悼念。
可长安这座数百万人众的天下首城,又有几人记住了那个老人的名字呢?
就连秦楷,好像也没记住他的名字,只知道他是钦天监的监正。
一个道门术士,前半生籍籍无名,后半生兢兢业业。
人就是这样,容易以为许多事情理所应当。
即使觉得值得悼念铭记,可不切身相关,过一段时间之后,便会忘得一干二净。
这是人之本性。
人人匆匆忙忙,谁又有闲心去关心和己无关之事。
拦江的监正是如此,离渊之战亦是如此。
如果监正等到大水淹了半个长安城再出手,那起码这一辈的长安人,会铭记这个老人。
同理,如果离渊军等到北蛮骑军南下直奔长安,生灵涂炭以后才作出死战,那也人人记得有这样一群人。
可如果真的是那样,一切就为时已晚了。
也就没了意义。
秦楷和陈下山一同回了除妖司。
次日,金帐王庭的使团收拾东西,打道回府。
那位执掌铁浮屠的草原六王,孛儿只斤·苏合,并没有在朝廷得到说法。
朝廷只是说,大唐赢了两场,理应得到清阳马场,还请六王回去之后,通告大汗,撤掉与北境军对峙的军队,不要再觊觎已经归属大唐的清阳马场。
那个御书房的小朝会里,众官员都乐开了花。
如果按照正常流程,想要交接下在祖山以北的清阳马场,那估计会被一拖再拖,甚至最后不了了之。
但表面上,小皇帝还是给了叶知风口头警告。
而国比结束,接下来才是大唐今年的大事。
京察以及各地的官员大考。
说起已经发生的北境战报,众人那人人眉飞色舞,津津乐道。
可要说起还没发生,且与这衮衮诸公相关的事情,人人都闭了嘴。
毕竟这里可不只有小皇帝,小皇帝身后那层帘子,还坐着一个女人呢。
不等小皇帝开口,窦太后便说道:“兵部侍郎贪污案,震惊朝野,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竟还敢如此大胆,而这次京察,必要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以表朝廷打击贪官污吏的决心,仅仅一个兵部侍郎是不够的。”
窦太后这话已经很明显了。
如果在场的几位,有谁也有这贪污行径,窦太后是不介意把他拉出来告慰天下的。
“太后说的是。”
小皇帝微笑着看向诸公:“那诸公便议议这京察官人选?”
…………
秦楷这日在城外,送北蛮使团。
其实他是想见一见那位在大唐‘呼风唤雨’的北蛮子。
看到这个赢了武比,坏了他好事的唐人,杨秋风气不打一处来。
金帐使团的三人看到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唐人,表情各异。
杨秋风恨得牙痒痒,想要当场送他归西。
同为军人的苏合看到这位曾经的北境边军,竟起了将来能在战场相遇的心思。
老人杨槊目光深邃,盯着秦楷直发毛。
一袭红衣的言若青替秦楷说道:“听闻贵使想拿走一副棋?不知为何又没向天元棋院要呢?听闻此事,我夫妇二人,特地在此,送贵使一副棋。”
这等羞辱之举,军伍出生的苏合可受不了,他用那足可杀人的眼神看着这个大唐女人,但这个大唐女人却丝毫不怵。
秦楷开口说道:“杨右使,临走之前,可愿与我对弈一局?”
杨秋风昂着头颅,自然是应允。
他与陈下山所下之棋,是盘无理手,根本体现不出他的棋艺。
正好一肚子火,那就拿这个小子撒撒气。
城外有一个亭子。
名为送友亭,在长安还挺有名气,不过今日秦楷可不是来送友的。
秦楷十分大方的说道:“不猜先,让你先行!”
杨秋风先抓一子,藏于手心:“莫要自大,武斗我可能赢不了你,但要说这黑白之争,我还没什么对手!”
秦楷笑着抓了一把棋子,放置于桌面上,整整十一子。
秦楷揽过黑棋,“偏要猜先,我的运气可不比你差。”
杨秋风静静看着秦楷,不知道为什么,他看不见秦楷身上的灵了。
明明之前秦楷比试的时候他还能看到的。
秦楷快速落子,占据星位:“吸食了大唐半数国运,也没把你撑死!”
杨秋风咧嘴一笑,有些惊喜:“不曾想,你竟还是个术士,品级不低?”
两人各占四星位后,秦楷没有巩固自己的地盘,直接点了一手进攻性极强的三三。
接下来秦楷不再说话,而是非常认真的开始这盘棋。
与魏不徇下棋的时候,秦楷没有这般认真,与陈下山下棋的时候,秦楷亦没有这般全力。
不懂棋道的苏合竟从秦楷的落子中看出了强大的杀意,一种千军万马在草原上奔袭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大萨满杨槊微微皱眉,他这一刻似乎明白了,大唐最后的气数何在。
而秦楷则抱着要将对方杀的片甲不留的心态。
仅仅半个时辰过后,自诩棋艺高超的杨秋风投子认输。
输子三颗!
大输!
这一年,金帐王庭的最北边,迎来了一场晚来的寒冰,霜杀百草。
本该在初春后绿意盎然的草场,估计得延后至夏初了。
一袭红衣推着黑衣离开了送友亭。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