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树生坐一辆出租车回到安村,他下了车,拄着拐杖,一摇一晃进了栅栏门。院子里静悄悄的,人们都上班去了。
他打开房间门,坐了一会儿,感觉到有点口渴,就一手拿了水壶,一手扶了拐杖去水池上接水。
来到后面院子里,只见一个瘦弱的老太太,坐在叶慧兰门前一把竹椅子上,一只眼睛缠着纱布。老太太看着韦树生一晃一晃的走近,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问道:“你是谁啊?”。说罢用一只眼睛好奇的盯着韦树生,上下打量。
韦树生忙解释说:“我在那个房间里住。”一边说一边用拿水壶的手指了指自己的房间。
老太太没说话,还是一直盯着韦树生。韦树生有点尴尬,一瘸一拐从老太太面前走过,到水池上接了水,又在老太太注视下回到房间。
中午的时候,叶慧兰从厂里回来,看到韦树生房间门开着,知道他回来了,快步走到门口,一手扶着门框,看着韦树生微笑着问道:“你怎么回来的,腿还痛不痛?”
韦树生一见到叶慧兰就不由自主的开心起来,看着她脸上亲切的笑容,眼睛里关切的目光,刚刚回到房间的孤独感马上消失了。他微笑着回答:“叫个出租车回来的,现在不痛了,管走路了。”
叶慧兰说:“你还是要小心点,还没有长好,别乱跑!”
韦树生刚想问那位老太太是谁,叶慧兰接着说:“我妈妈从老家来了。我现在去做饭,你不要做了,待会儿一起吃吧!”
韦树生觉得不好意思,就说道:“脚没事,我还是自己做吧!老妈妈眼睛怎么了?”
叶慧兰说:“她那个眼睛看不清东西,我听说这边有个医院看眼睛特别好,刚好有亲戚从老家来,就带她一起来了。上星期带她去做了手术。”
韦树生说:“那就让她在这里多住些天,也好陪陪你。”
叶慧兰说:“她不习惯,刚住两天就急着回去。”
这时候大概是那老妈妈听见了两个人的说话声,就在后面院子里呼唤道:“慧兰!慧兰!”
叶慧兰笑起来,说道:“她半天不见人,闷得慌。你刚好哪儿也去不了,有空跟她说说话。”
叶慧兰是个活泼开朗的人,她爱说爱笑的情绪很容易传递给身边的人。韦树生一见她笑,自己就觉得开心。他也笑道:“没问题,我有时间就陪她晒晒太阳,听她讲讲老故事。”
叶慧兰听了更是开心,:“这我就放心了。注意你的脚,别用力,才好得快!”她一边说一边回后面院子里去了。
过了几天,叶慧兰请了一天假,带老妈妈去眼科医院拆了线,手术很成功,老妈妈感觉到眼前一下子亮了起来。
第二天,韦树生再到水池上去接水,坐在院子里的老妈妈一看到韦树生,就用更加惊奇的目光注视着他,看得韦树生不知所措。
等他接好水,从老妈妈身边走过的时候,老妈妈向韦树生招了招手,指着旁边的一把椅子,示意韦树生坐下。
老妈妈七十多岁,清瘦的面容上布满了皱纹,一头白发梳理得整整齐齐。
“你哪里人啊?”老妈妈等韦树生坐好,开始问道。
“我山西的。”韦树生回答。
“你们那里是不是煤矿很多啊?”老妈妈接着问。
“阳泉那边煤矿多,我们在山西这边,靠近清沙河,煤矿少。”韦树生回答。
“哦!”老妈妈有点失望,继续问:“拉煤的火车是不是都到你们那里?”
韦树生只以为是随便拉家常,就随意说道:“我们那里,城北只有一个小车站,路过的火车大都不停靠。”
“哦!这样子啊!”老妈妈有些失望,停了一下,很直接的问道:“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韦树生还是没有在意,以为是老人家爱问长问短,就回答:“我妈妈叫年秀月。”
老妈妈听了,有点意外:“噫!不叫韩水英啊!”
韦树生看着老妈妈脸上失落的表情,忍不住笑了,问道:“韩水英是谁啊!亲戚吗?”
老妈妈没有接韦树生的话,显得很是失望,轻轻摇了摇头,想了想又用期待的眼神看着韦树生,好像说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了,一定要给我一个想要的答案。
她用试探的语气问道:“那你妈妈是不是会唱山歌,她唱歌很好听的。”
韦树生听了,心里有些难受,她妈妈是个哑巴,因为这个,小时候总是受到小伙伴们的嘲笑,所以他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妈妈是个哑巴,但眼前这位以前从未谋面的老太太问起这件事,应该是出于某种好意吧。于是他大大方方的笑着回答:“我妈妈是个哑巴,她唱不了歌。”
老太太听了,彻底失望,低下头在想什么,自言自语的嘀咕着:“真像啊!可能是看错了!好多年了,有的人只是长得像!”
韦树生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也就没有在意。
老太太抬起头望着韦树生,好像韦树生的回答虽然不是她想要的答案,但也解除了她心中的疑问,她脸上露出了笑容:“你长得真像我的一个亲戚。”她用亲切的语气说道。
韦树生想起第一次见到叶慧兰的情景,心里有点温馨,他笑着说:“可能是长得像的人比较多吧!”
老太太点点头,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老太太浓浓的三峡口音,韦树生板正的山西腔,说起话来有时候互相听不太明白,韦树生看时间不早了,说道:“我回去把水烧上。”就起身告退。
老太太静静的看着韦树生离开的背影,口中默默念叨着:“真像啊!真像啊!”
叶家寨是长江三峡岸边的一个村落,村长叶九成有一个儿子,名叫叶面宝,从小娇生惯养,二十来岁的人了,虽然长得膀大腰圆,依然游手好闲,终日喜欢打猎喝酒。
这天叶面宝牵着猎狗,背着猎枪在山野里游逛,不知不觉翻过一个山头,前面一道山谷,一条铁路从山谷穿过,山谷比较开阔的地方有一个小车站。山谷对面山梁上树木茂密,叶面宝想到那里转一转。
他从一个涵洞穿过铁路,又往前走了一会儿,山脚下一个小村庄,一条小溪从村旁流过。一个年轻的女子正在小溪边洗衣服,她一边洗一边轻轻唱着歌,歌声婉转悠扬:
你看春天多么美
春雨却那么多
就像你那么美
却为何总是眉心紧锁
你看秋天那么美
秋雨却那么多
就像你那么美
却为何总是眉心紧锁
菩萨本非树
明镜也无台
本来无一物
何处惹尘埃
真心的祝愿你快乐起来
你若快乐
整个世界都是明媚的春天
你若快乐
整个世界都是灿烂的秋天
她歌声清脆甜美,点点哀愁里满是欢快的希望。
叶面宝听不懂她唱的什么意思,只觉得歌声美妙动听,他突然想起来,听人说在山这边有个韩家庄,庄里有一个姑娘叫韩水英,不但长得漂亮,而且还有一副好嗓子,唱得好山歌,是远近有名的“百灵鸟”。
叶面宝大喜,悄悄走近那女子。那女子觉察到动静,止住歌声,抬起头来朝小溪这边看。
叶面宝一看,禁不住心花怒放,那女子果然长得十分水灵俊美,问道:“你就是韩水英吧?”
那女子放下手里洗的衣服,吃惊的看着小溪对面的陌生人,说道:我不认识你,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叶面宝笑道:“你是有名的百灵鸟儿,谁不知道啊?”
那女子听了不再答话,把衣服收好,端起盆子,转身走了。
叶面宝眼巴巴一直望着那女子婀娜的身影走进村子,再也无心打猎,回到家里,央求父母给他提亲说媒。
叶九成看到儿子也不小了,到了该成婚的年龄了,就找到村子里的媒婆,让她先去韩家庄打听打听。
第二天,媒婆回话说,那韩水英虽然还没有订婚,但是好多去提亲的都被韩水英哄了出来,因为她和同村的小伙子梁同文青梅竹马,感情颇深。如果不是韩水英父母嫌弃梁同文家境贫寒,弟妹又多,也许早就结婚了。
梁九成听了,觉得强扭的瓜不甜,只得算了,嘱托媒婆打听到其它合适的再说。可是叶面宝不甘心,一直念念不忘。
到了冬天,是部队征兵的时候,很多年轻人希望通过当兵,一来保家卫国,二来退伍复员之后,能在县城或许镇上安置一个工作。叶面宝和梁同文都报了名。
到了快要体检的时候,梁九成好像听到了什么消息,嘱咐叶面宝假装一条腿曾经摔断过,走路要稍微有点一瘸一拐的。
叶面宝照着做了,很快被筛查下来。梁同文和其它人被部队选走了。
军训完之后不久,梁同文和战友们被派往云南老山前线,梁同文和战友们勇猛顽强,攻占了敌人的多个阵地,荣获二等功。可是英雄的梁同文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成了烈士,再也没有回到他热爱的村庄。
韩水英听到这个消息悲痛欲绝。反倒是叶面宝知道之后,暗暗窃喜,过了一段时间,让父母再请媒婆 前去提亲。
韩水英起初不同意,可叶面宝家给的彩礼实在丰厚,韩水英父母先允了婚事,媒婆又软磨硬泡,韩水英只得同意。
可是结婚之后没过多久,韩水英发现叶面宝生性蛮横,嗜酒如命。韩水英稍有不满或者是韩水英稍稍流露出对梁同文的感情,叶面宝不打即骂。再加上韩水英连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叶秀兰,二女儿叶月兰,叶面宝打骂韩水英更成了家常便饭。
就在韩水英又有了身孕的时候,叶面宝听说巫家坝有一个神婆,很有神通,孕妇经她一看,就能要男生男,要女生女。
叶面宝深信不疑,就请来了神婆。那神婆疯疯癫癫的,看了看韩水英,摇摇头,晃晃脑,绕着叶面宝家房前屋后转了两圈,在山坡上采了一些野花野草,又从随身带着的一个小葫芦里倒出来一些黑色粉末,交给叶面宝,嘱咐他加水熬汤,让韩水英诚心虔意喝下,就会生男孩。
叶面宝大喜,给了神婆红包,马上把那野花野草熬了一大碗,加了一点黑粉末,让韩水英喝下。
韩水英不敢不喝,哪知道喝下之后,腹痛难受,喉咙紧收。韩水英痛得在地上乱滚,想喊却喊不出来。叶面宝见了,却不慌不忙,以为是药汤有了神效。
韩水英翻滚了一会儿,竟昏昏沉沉睡去。等第二天醒来。叶面宝已经打猎去了,等到傍晚时分,叶面宝打完猎,又在镇上喝得醉醺醺回来了,见到韩水英就问汤药喝了没有。韩水英摇摇头表示没有喝,也不能再喝。
叶面宝不管她,亲自到厨房把野花野草又熬了一大碗,让韩水英喝。韩水英不喝,叶面宝大怒,厉声呵斥。两个女儿吓得躲在隔壁房间里。叶九成夫妇装作没看见。
叶面宝折来一根树枝,正要抽打韩水英。这个时候,只听门外有一个女人娇嘀嘀的声音说道:“大宝,我家牛跑到后山上去了,你快帮我找回来。”
叶面宝听了,瞪了一眼韩水英,丟下树枝出门去了。
韩水英知道门外的女人是村西头的佘蕉儿。佘蕉儿嫁到叶家寨还不到两年,她的丈夫去矿上干活,遇上塌方,人被埋在里面。承包商给佘蕉儿赔了一笔钱,佘蕉儿成了寡妇。
年轻守寡的佘蕉儿妩媚动人,叶面宝打了猎物总是分给她一些,或者是从镇上回来给她带一些米面油盐,一来二去两个人就常常偷偷在一起了。
韩水英知道她两个人的事,刚开始表示不满,遭到叶面宝的打骂,慢慢也就不敢多管。当下韩水英见叶面宝随佘蕉儿上后山去了,正要去哄两个女儿,却见叶九成夫妇走了出来,说道:“水英啊!你就喝了吧!听说马上就要计划生育了,以后想生也不让生了”。说完那婆婆把碗递给了韩水英。
韩水英无奈,只好接过来,刚喝了一口,只觉得喉咙紧收,想到昨晚腹痛难受,手一哆嗦,那碗落下碎了一地。叶九成夫妇看了,只以为是韩水英故意摔了碗,倒了药汤,两个人口中嘟囔着,回他们房间去了。
韩水英看着地上的碎碗汤水,心里想,等一会儿叶面宝回来,又免不了一顿暴打,不如先回娘家躲躲吧。想到这里,她来到隔壁房间,找到两个惊恐不安的小女儿,把大的背起,小的抱起,悄悄出了门,慌慌张张向娘家而去。
翻过山坡,就看见山谷中的铁路,在山谷开阔处有一个小车站,车站旁边是一个隧道,过去隧道,对面山梁下就是娘家韩家庄。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韩水英加快了脚步,来到车站旁。就在这时候,只听身后有狗叫声,韩水英一回头,只见叶面宝还有他的两个堂哥,牵着一条狗追了过来。
韩水英惊恐不已,看看无处躲藏,只好朝车站跑去。刚进车站,叶面宝已追上,他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夺下两个孩子,交给两个堂哥抱了,转过身来抓韩水英。韩水英大惊。正在这时候,车站值班民警听到动静,朝这边走过来,见叶面宝三个大男人抱着两个小女孩,以为他们是人贩子,拦着他们并把他们带到值班室开始盘问。
韩水英趁机跑开,看到站台上有一列火车,韩水英慌乱之中顾不上多想,见有门开着,便一步躲了进去。
等叶面宝解释清楚,民警按照叶面宝说的乡镇地址,给派出所打了电话核实以后才让叶面宝离开。
叶面宝急忙来到站台,只见一列往南方运煤返回的火车,已离开站台,远远的的向北方而去。
叶面宝三个人只好抱着两个小女儿回到叶家寨,随后多次去韩家庄找人,都没有结果。
时间一长,人们都知道韩水英跑了,坐拉煤的火车向北方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再后来,叶面宝就和佘蕉儿结了婚,婚后佘蕉儿生下一个女儿,取名叫叶慧兰。叶面宝一家虽然心中不满意,但也不敢说什么。因为佘蕉儿有一个堂弟,从部队复员之后,安置在镇上派出所工作,是个副所长。只是几年以后,叶面宝在一次打猎时,追赶一只受伤麋鹿,眼看就要追上,那麋鹿奔跑中突然跳下山涧,叶面宝猝不及防,收不住脚,跌落悬崖。
等到叶九成带人找到时,叶面宝已死去多时。佘蕉儿伤心不已,想到自己连失两夫,心灰意冷,从此一个人度日,一心一意照顾三个女儿,好在佘蕉儿对待叶秀兰叶月兰如同亲生,把三个女儿都扶养长大,嫁人成家。
再说韩水英慌忙之中上了火车,还没有站稳,就见那火车开动,她惦记两个女儿,急忙想去下车,发现车门已关闭,根本下不去,又惊又急之间,喉咙紧收,腹中又疼痛起来。
她找到一个角落蹲下,蜷缩成一团。一个列车员走过来,发现了韩水英,问她什么情况,她又说不出话来。列车员只好报告车长。
面容慈祥的列车长过来看了看角落里的韩水英,见她披头散发浑身发抖,车长无奈的摇了摇头,嘱咐列车员:“给她拿些水和吃的,她愿坐到哪里就到哪里,她愿在哪里下就让她哪里下。”
列车一路向北,韩水英昏昏沉沉,随那火车穿过秦岭,过了黄河接着又越过中条山。开始那列车员还记得给韩水英送些水和吃的。可是后来可能是把韩水英忘了,就再没有来过。韩水英又饿又渴,列车在一个地方停下,旁边的门开了,有人往下走。韩水英也没有多想,跟着下了火车。这是一个小车站,有人正在给火车加水。
韩水英迷迷糊糊的出了车站,,正是半夜时分,月朗星稀,韩水英不知道东南西北,茫茫然,有路就走。脚下一根树枝将她绊倒,她爬起来,顺手捡起树枝防身,又走了一会儿,突然旁边窜出一条野狗冲她乱叫,她一边挥舞树枝,一边往前快跑,那狗一直狂叫着紧跟身后。
跑过一条公路,一辆汽车灯光雪亮驶过来,那狗看到刺眼的亮光吓跑了。
韩水英惊魂未定,跌跌撞撞,沿着一条小路往前走了很远,听听身后没了动静,这才停下来环顾四周,月光里一片茫茫然,隐隐约约前面有一个村庄。韩水英想:先到村子里躲一躲,等天亮了问问这是哪里再说?
韩水英月光里走进村落,村头有一棵大树,树冠茂密如伞,韩水英想靠在大树下休息一下,喉咙突然又紧收起来,头晕眼花,天旋地转,身子缓缓倒在地上。
韦家堡是清沙河岸边的一个村庄,村庄里有个老汉韦福顺,妻子早故,留下一个儿子韦天喜与他相依为命,只是家里贫穷,韦天喜快三十的人了,还没有娶上媳妇。
这天,天还没有亮,韦福顺就起了床,打开羊圈,把仅有的三只羊赶出来,准备到村外河滩里让羊吃草。
他走到儿子天喜房间外说道:“喜儿!我去放羊了,一会儿早点起来把饭做了。”
天喜睡得迷迷糊糊,懒洋洋说道:“知道了”。说完翻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韦福顺赶着羊出了家门,来到村头。这时候天刚微微亮,远远的望见大槐树下一团黑影。待走近一看,是一个人。韦福顺吃了一惊,还以为是村里哪家的人呢?急忙扶起来一看,却是一个不年轻女子,蓬头垢面,从来没有见过,不是村子里的人。韦树顺又赶忙放下,转身回村叫来了妇联队长靳玉蛾。
靳玉蛾五十多岁,待人热情和善。她早上起来正在打扫院子,听说这事,放下扫帚急忙随韦福顺来到村口,在韩水英旁边蹲下身来,双手把韩水英抱起来,只见韩水英双眼紧闭,牙关紧咬。靳玉蛾感觉到情况不妙,她顾不上多想,把自己脸颊贴在韩水英脸上,只觉得韩水英脸上冰凉,又把脸贴近鼻子,感觉有微弱热息,还有呼吸。知道是逃荒的人饿晕在这里,就急忙把韩水英背回家中,熬了小米粥,热乎乎的给她灌下。又拿温水给韩水英脸上擦干净,却是一个俊俏姑娘。这时候天光已经大亮,靳玉蛾安排韦福顺到镇上派出所叫人来看。
两个民警来到靳玉蛾家,院子里已经挤满了人,都是听说韦福顺捡了一个女子,大家争相来看。韦天喜也挤在人群里,伸长脖子往屋里面看。
韩水英已经苏醒过来,躺在炕上,背靠着棉被。她看着屋里屋外陌生的人们,她惊恐不安,想问问这是哪里,可是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两个民警进得屋内,来到韩水英跟前,拿出纸笔,准备询问时记录。
“你叫什么名字?”民警问。
韩水英张开口,只是“啊啊啊啊!”
“你是哪里人?”民警又问。
韩水英张着嘴巴只是摇头,想起两个年幼的女儿急得“呜呜”哭了起来。靳玉蛾急忙过来轻抚韩水英的肩背,低声安慰。
大家只以为这是一个哑巴,民警把纸笔递给韩水英,然后用手比划让她写名字。
韩水英拿起笔来,不敢写真名字,害怕被送回去以后再遭叶面宝毒打。却又惦念两个年幼的女儿,禁不住又哭泣起来。她一边抽泣一边在纸上写了下“年秀月”三个字,意思是想念女儿秀兰,月兰。
民警再问她哪里人,她只是摇头,只是不停的哭泣,众人只以为她是个傻子,也就不再追问。
民警就把“年秀月”暂时安置在靳玉蛾家里,嘱托靳玉蛾如果以后有人来寻,就让人把这“年秀月”带走。
靳玉蛾心底善良,像对待亲戚一样照顾韩水英。韩水英也非常感激靳玉蛾的救命之恩,把靳玉饿当作长亲人。过了两个多月,也没有见人来寻,可是靳玉蛾却发现“年秀月”已经有了身孕,正当靳玉蛾发愁的时候,看着韦天喜端着鸡蛋汤,拿着白馍馍来给韩水英送饭。
这个韦天喜自从那天站在人群里,看到屋内正在被民警询问的韩水英,就像没了魂儿一样,眼睛都看直了,听说韩水英在靳玉蛾家住下,他更是欢心不已。
他偷偷把家里的一只羊卖了,换来鸡蛋白面,又请前院的二婶子教他怎么蒸馍馍。韦福顺发现少了一只羊,家里多了鸡蛋白面,知道喜儿的心思,也不多问,只是蹲在墙根下默默抽他的焊烟袋;二婶子也明白喜儿的心事,一边教他怎么发面,揉面,上笼蒸白面馍馍,一边悄悄教他见了女子怎么说话。
天喜起初把鸡蛋汤白馍馍端给韩水英,韩水英不敢接,低着头不说话。
喜儿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只知道傻傻站着看着韩水英,二婶子教他说的话一句也不会说。
后来韩水英看喜儿只是傻傻的样子,并无恶意,这才小心翼翼喝了汤。
喜儿看韩水英喝了汤,高兴得眉开眼笑,等韩水英把碗放在桌子上,他捧起碗来,像个小孩子乐呵呵的出门回去了。
一来二去,韩水英不再害怕喜儿,有时候吃过了饭,用手比划着问喜儿一些事情。开始喜儿也连说比划着回答,后来发现韩水英只是不能说话,别人说话她完全听得见。喜儿更是欢喜,来得更勤了。
当下靳玉蛾看到喜儿,暗暗高兴,就来找韦福顺,把韩水英有身孕的事情说了。问韦福顺嫌弃不嫌弃,如果不嫌弃,就让韩水英和喜儿结成一对。
韦福顺说:“哪里嫌弃,一点儿都不嫌弃。只是担心以后人家来寻。”
靳玉蛾说:“这么久了,也没有见人来找,可能是人家把她当傻子,不要她了。”
韦福顺听了,这才点头同意。
韩水英和喜儿成了婚,喜儿把韩水英当宝贝一样疼爱,什么活儿都不让她做。喜儿自己却变得勤快起来,就像变了一个人。家里事情做完就到镇上打零工,领了工钱就给韩水英买好吃的,买衣服。韩水英有时候不高兴,冲他发火,他也乐呵呵的只是傻笑。
几个月后,韩水英生一个儿子,因为是在村头大槐树下遇到韩水英,就给这个孩子取名韦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