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热,有些男人们已经大大咧咧的开始他们盛夏的标配:光膀子,大裤衩,再加人字拖;女人们也大大方方的穿上吊带短裙,短裤,红色小拖鞋。只有在逛商场的时候才换上飘逸的长裙,迷人的丝袜和可爱的高跟凉鞋。
用电量不断增加,逐渐超过负荷,为了保障居民晚上用电,开始限电,各工业园区晚上控制加班。于是人们早早下了班,冲好凉洗好澡,换上清爽的衣服,爱打牌的约了好友不打个痛痛快快不过瘾;爱看电视的找个连续剧不到剧终不罢休。
进入三伏天,这个夏天创造了历史最热年份,电量不够用,各工业园区开始轮流错峰用电。韦树生接到通知,星期一三五上班,二四六休息。
这天上午,韦树生待在房间里玩玩手机看看电视。电视里一个男歌手在电吉他和贝斯的伴奏下唱着歌:
盛夏的某天
一粒种子
突然发了芽
开始生长
开始梦想
开始痴狂
辛勤的人儿呀
想要赶紧去拔掉它
却越拔越长大
美丽的人儿呀
假装田里没有它
任它一边生长
一边梦想
一边痴狂
一边疯狂
歌声先低诉后高昂,旋律自由奔放,音乐伴奏前段缓缓抒情,后段激情摇滚,唱得如醉如痴,激情澎湃。
韦树生听着歌,时间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度过。
上夜班的柳相玉骑着她的电瓶车下了班,路边过一家日杂商店,她在店里买了两个灯泡。因为水池旁边那个棚子下有一个电灯,最近可能是电压不稳定,总是断钨丝。
回到家里,天气实在太热,柳相玉先上楼换下工作服,简单冲了凉,换上短袖短裤,脚步一双红拖鞋,就下楼来,从车筐里拿出一个灯泡,来到后面院子里,先把灯泡放在水池上,然后在旁边一个小房间里拿出一把竹梯子。这把梯子有点旧了,看上去不算很牢固。
她把梯子靠在墙壁上晃了晃,感觉不太稳当,如果一只拿灯泡更不方便爬梯子。于是她朝韦树生这边看。
韦树生正闲得无事,他早看见了柳相玉,不知道她要干什么,看她搬出梯子,才明白她要换灯光。现在看到柳相玉往这边看,知道她需要帮忙,就赶忙从房间出来,边走边说,“还是让我上去吧!”
柳相玉看他主动来帮忙,高兴的笑着说:“还是我来吧!你这么大个子,恐怕梯子受不了。”
韦树生一看,这个梯子如果自己上去确实有点让人担心,柳相玉体形仟仟,上去倒是没有问题。
“等我上去了,你在下面帮我扶着,再把灯泡递给我就行。”柳相玉说着,抓着梯子往上爬,梯子有点软,有点晃。韦树生赶忙伸长双手牢牢扶稳。
等爬到上面,举手能够得着墙壁上的灯座,柳相玉一手把旧灯摘下,另一只手握住梯子,回过头来,低低探下身,把旧灯递下来。
韦树生伸出一只手去接,只见柳相玉微微湿润的齐耳短发乌黑明亮,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因为弯身下探,拘得满脸通红,浅灰色短袖衣领低垂,雪白的胸部两只秀乳圆润玲珑。
韦树生不由得脸上一热,但随即马上把目光移开。接过旧灯,把新灯递给柳相玉。
柳相玉接了灯,起身抬手去安装。韦树生递好灯,向上看着柳相玉,这时候才注意到柳相玉雪白细嫩的双腿,就在自己眼前。柳相玉本来就身材修长,这时候站在梯子上更显得姚窕动人。
韦树生看着看着,心里有了一个冲动的坏念头,但是又不敢轻举妄动。
这个时候,一只小蚊子落在柳相玉短裤边缘的皮肤上。雪白肌肤上一个小蚊子,韦树生看得清清楚楚。这正好给了他行动的理由。
他抬起一只手,对准了蚊子。这时候那蚊子好像觉察到有人要偷袭它,一下子飞走了,但是韦树生借蚊发挥,轻轻一巴掌拍在柳相玉腿上。
柳相玉身子颤了一下,并没有出声。换好灯,从梯子上下来,用双眼盯着韦树生,“你刚才为什么用手拍我?”柳相遇正色问道。
“我,我,我帮你拍蚊子!”韦树生支吾了一下,理直气壮了说出准备好发理由。
柳相玉见他狡辩的样子有点狼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然后直接揭穿“它已经飞走了,你以为我不知道!”
韦树生见诡计败露,自知理亏,不知道柳相玉什么意思,就跟着傻笑了,算是伏罪认错,然后站在原地,像一犯了罪的人等候法官裁判。
“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德性!”柳相玉不动声色的问道。还真有点像法官外下结论。
韦树生觉得这话好熟悉,哦!对了,电视里电影里常有这样的台词。韦树生心里想,没想到自己今天也被这样问。
柳相玉不等他回答,因为她知道,这句话只有一种回答:“男人们就是这德性!”
她拿起梯子进了放杂物的小房间。
韦树生站在门外,等“法官”出来宣布最终结果。可是只听到柳相玉在房间里放下梯子的声音,然后什么动静都没有了。好像柳相玉放好了梯子,就在那里一直站着没动。
就这样,韦树生在门外一动不动,柳相玉在里面没有动静。一时间整个院子里鸦雀无声。
有一个水龙头没关好。能听见“嘀嗒”落下一滴水,等一会儿“嘀嗒”又落下一滴水,等到落下第三滴水的时候,柳相玉从房间里走出来,看着韦树生,用似嗔非嗔,似笑非笑的语气说道:“下次换灯你上去。”说完回她的楼上去了。
韦树生顿觉得心情放松,就像定了罪的人,突然听到法官说无罪释放。
吃过午饭,韦树生正想午睡一会儿,却见柳相玉来到门口,说道:“听说你以前也爱钓鱼,现在怎么不见你钓。”还没等韦树生回答,她又说道:“你会不会绑鱼钩,帮我绑几个鱼钩。”
韦树生有点吃惊的说:“你不早点睡觉,晚上不上班吗?”
柳相玉说:“厂里限电,从今天起只上白班,而且只上一三五。”
“那你昨晚上了一夜班,不困吗?”韦树生问。
“有点困,可是不敢睡,现在一睡怕晚上睡不着。”柳相玉苦笑了一下,说道:“这有两个鱼钩,你帮我绑一下。我绑不了。”
“行,绑个鱼钩还不是小意思。”韦树生接下了这个“工程”。
门外屋檐下有一个小桌子,两边各有一把小凳子。韦树生在一边凳子上坐下,柳相玉把鱼钩鱼线递给他,却没在另一个凳子上坐下,还是站着,就像一个小学生在请教老师做手工课一样。
韦树生接过鱼钩,倒捏在母指和食指间,把鱼线顺钩柄压住,把线头反转过来,绕着钩柄转圈,一边绕一边说:“一圈,两圈,一共要五圈,多了不紧少了不牢。”还真像老师在教学生手工课一样。
说话间两个鱼钩都绑好了,柳相玉拿过绑好的鱼钩,拉了拉,很结实,很满意,高兴的夸赞道:“你真行!”接着又提出新的请求:“楼上还有几个钩子,你跟我上楼去,帮我把那些也绑了。”
看到韦树生有点迟疑,她又说道:“这里太热了,楼上空调开着呢!”不等韦树生回答,她又说了一个上楼的理由:“一到夏天,河里水草多,上次把鱼钩全拉断了。以前用的鱼钩都是鱼具店里绑好的,这几天太热了,不想去店里。”
这么多理由说出来,韦树生不好意思不去了,就说道:“那好吧!”
柳相玉显得很高兴,上了楼梯,前面带路,韦树生跟在后面。
小楼梯一米左右宽。打扫得干干净净,上了一个转身来到二楼。小户型布局,一个小门厅,右边卫生间。挨着卫生间两个小卧室,左边不大的客厅,客厅对面是主卧室,穿过客厅是一个阳台,阳台外面就是爬满葡萄藤的栅栏。每个地方,从内到外,上上下下,都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韦树生在客厅靠近阳台的沙发上坐下来,这个位置光线好,便于绑线。
柳相玉拿出鱼钩鱼线,递给韦树生,仍然像个小学生一样站在茶几对面,甚至没有想到应该倒杯水或者是拿瓶饮料。也许她这个时候只关注韦树生手里的鱼钩,或者是绑鱼钩韦树生。
绑鱼钩是个细致活儿,韦树生全神贯注,动作熟练,整个楼层一时间寂静无声,能听到空调轻柔送风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也许是柳相玉也觉得都不说话太尴尬了,就微笑着问道:“听隔壁老田说,你以前也喜欢钓鱼的,现在怎么不钓了。”
老田是韦树生的同事。韦树生现在租的房间,都是老田帮忙打听到的。
韦树生慢慢绑着鱼钩,他不想去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是他的一个小伤疤。
原来,在两年前,韦树生住在另一个地方,那时候韦树生是个钓鱼迷,只要有空闲,他就会出现在河边,已经达到了冬钓三九,夏钓三伏,雨雪无阻的境界。
有一天放假,天刚亮他就起了床,把鱼竿鱼具拿到电瓶车上,正要出发了。
莫小芸说 :“我今天想上街买件衣服。”
韦树生说:“你去叫上刘婷,听你说她以前卖过化妆品,眼光好能帮你挑选,口才好,能帮你砍砍价钱。”说完一溜烟走了。
来到河边,找好位置,打好窝,一切准备妥当,摔杆下钩。
可能是那天放假的缘故,水里的鱼也放假了,不知道都去哪里了,等了半天鱼漂一动不动,折腾到太阳过午,还是鱼兜空空。
韦树生还想再坚持一会儿,却发现蚯蚓用完了,他摸摸口袋里的两个硬币,那是准备买蚯蚓红虫用的。这时候韦树生肚子饿了,咕咕乱叫,只好收了鱼竿。
回到住处,莫小芸早已逛街回来,正斜躺在床上看电视。
韦树生说:“饭做好了没有?”
莫小芸说:“你钓鱼有功劳啊!”
韦树生一听知道还没有做饭,就反呛一句“你逛街才有功呢”。
于是两个人你一言她一句,针尖对麦芒,情绪不断高涨。最后结果是韦树生昏头昏脑摔了电视机,莫小芸趴在床上“嘤嘤”哭了起来。
韦树生看莫小芸哭得伤心,醒过神来。知道自己过分了,就默默收拾地上的电视机,到厨房里做好了饭菜,端过来放在桌子上。
莫小芸一直哭,不肯过来吃饭。韦树生想这都是钓鱼惹的祸。为了表示自己诚心诚意认错,就把鱼竿扔进旁边小河里。
莫小芸一看,再闹下去,这个犟驴把房子捅个窟窿,可就不好收场了。这才擦干眼泪过来吃饭。
从此,只要莫小芸逛街,韦树生就跟在后面,拎包拿伞,马首是瞻,唯命是从。逛了鞋店逛服装店,再进水果店。然后路过一家鱼具店,韦树生是这里的老顾客,但是今天他摸摸口袋里两个硬币,忍住不回头,跟着莫小芸往前走。拐角处有一家彩票店,韦树生捏硬币的手实在难受,就对莫小芸说:“我在河边捡了两块钱,没地方花,买个彩票吧!”
莫小芸看着韦树生想笑又忍住了,说道:“捡的钱应该交给警察叔叔,不过买彩票也算是助残帮扶”。
韦树生得到批准,就进店买了一张彩票,从这以后,韦树生只要有了零钱硬币,就会去买个彩票。也许这就是人们说的改了老毛病学会了新习惯。
等逛完街回来路过一个家电维修部,这个店的老板把平时修不好的电器当废品收下,研究一番,换个二极管高频头就能正常使用了。韦树生上一个电视机就是花了一百八十块钱在这里买的。
韦树生走进店里问:“小电视机还有没有?”
店老板记性好,一看是老客户,就问道:“上次买的那个看着怎么样?”
韦树生说:“看着挺好,图像清,声音亮。”
店老板一听笑道:“我就说嘛,凡是从我这里买的东西,看个十年八年没问题。”
韦树生心里说:“别说十年八年,只要不发脾气不发火,一辈子都没问题。”
这件事韦树林自知理亏,是自己小肚鸡肠。虽然后来不再钓鱼,可是这件事一直是他的小丑事,不愿提起。现在柳相玉问起,他更是不愿处说出来,太丢脸呀。
可是不回答又搪塞不过去,于是就一本正经说道:“不钓鱼是觉得钓鱼太残忍了,钩子上一个蚯蚓是一条性命,钓上来一条鱼又是一条性命。如果鱼肚鼓鼓,里面全是籽,那可是上万条性命。”
柳相玉听他这么一说,“噗嗤”一声笑了,说道:“那你明天开始就吃斋念佛吧!”
韦树生刚好绑完了鱼钩,腾出了双手,顺势双掌合十,垂眉低首,眼观鼻,鼻观心,口中念道:“阿弥陀佛!”
柳相玉见状,一下子笑得前仰后合,说道:“没想到你这个人还这么逗!”说完突然想到应该拿点什么犒劳犒劳这位“高僧”,就向旁边的冰箱走去。
这个时候,韦树生听到“哗”的流水声,开始以为卫生间有人呢!接着又“哗”的一声响。
韦树生问道:“是不是你家马桶漏水了?”
柳相玉听了微微一愣,马上回答说:“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马桶自己会放水。”
韦树生在厂里是维修工,对这方面还是比较在行,就说道:“我来看看能不能修好。”
柳相玉迟疑了一下,说道:“这——那好吧!”
韦树生穿过客厅,走进卫生间,卫生间不大,后面墙壁有一扇窗户,窗外的就是后面院子,能看到远处的树林,以及树林旁边的湖面。
整个卫生间洁净如新,墙壁上瓷砖几乎照见人影,脸盆,马桶以及地面都是一尘不染。
韦树生打开马桶水箱盖子,按了两下开关,知道是止回阀松了,一边低头继续调试,一边问道:“有没有螺丝刀,拿来我用一下。”
刚好柳相玉拿了一瓶红茶走到韦树生身后。韦树生以为是柳相玉拿了螺丝刀来递给他,就转过身同时伸手去接,没想到柳相玉在他身后离得那么近,伸出的手刚好碰到柳相玉胸部。
柳相玉一下子脸色大变,红茶掉在地上,她后退几步,失声说道,:“我,我,我不是那种人。”说完转身跑进卧室。伏在床上抽泣起来,口中还重复着:“我不是那种!呜呜——我不是那种人!”
韦树生霎时呆住了,一时不知所措。片刻,他回过神来,弯下腰,三下两下,用手直接拧紧了止回阀,走出卫生间,看了看正在哭泣的柳相玉,默默下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