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卿之这话讲得通俗，一下子就说进了心坎里，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不自觉也收敛了。
略微沉思了一会儿问道：“我与生极乐供货已经五载，公子我是信得过的，不过...你怎么能保证不走漏风声呢？”
江卿之笑道：“贵人都会选一些信得过的私密地方商谈，或做一些不大能见人的喜好，高掌柜如若答应，我自然是有这样安全的地方的。”
“这...”
见他犹豫，江卿之补充道：“高掌柜私自售卖的事情也不是头一遭，卖一包和卖一车没什么区别，你主子知道了一样...”
利诱又加威逼，高掌柜一脑袋汗的抬头看他，目露惊恐强自镇压下来，说道：“你怎么会知道？”
“世上哪儿有不透风的墙呢，要不是我先得到消息提前替你按住，也不会看见金钱的机遇走来这一趟，你也不会还能好好的坐在这儿和我五五分成。”
高掌柜哪儿还有不答应的道理，点头如捣蒜，胖乎乎的一张脸肉都乱晃“那就如同公子说的，我供货就是了。”
“合作愉快。”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高掌柜好似在鬼门关淌了一身的奈河水，手心背心都是汗，看着几人离开的背影心有余悸，反正也是赶鸭子上架不干也得干。
乌玉大致料想到他的意图，也没问为什么带着俞白一头扎进了山里，江卿之虽说性情大变不过本身的脾性还是在的，像下河摸鱼刨土挖坑这种事是不屑于的，是以并未跟着。
当然女魔头是没去刨土的，隔着一座小山绕开两里地有一个小村落，旁的没有酒肆倒是有一家，酒水很粗糙只有自酿的米酒。
天暖了，来喝酒的人都坐在院子里，俞白跟着她坐下后滴酒未沾，乌玉挑眉看他“漫漫长夜不来两口？”
“不用，我护你周全。”
乌玉一口米酒差点喷出来，捡起一颗花生豆扔进嘴里道：“不必紧张，来这种地方喝酒的人多半都是那高掌柜的人，不过地位相对很低。”
俞白有些不解，问道：“为什么？”
“像带我们来的人，能送货出去还有钱玩乐，当然是地位高一些的人，平日也就是催催进度骂骂人。茅草屋后边儿的院子里停着几辆马车，除了送货就是用来拉日常所需的，咱们方才席间吃的东西不光是山里野味，也有两盘城里的糕点，所以他们平日应当就有采买的饮食酒水，用不着来这地方喝农家米酒。”
俞白哦了一声“所以地位低的人没有这样的待遇，就会来这儿喝酒。”
乌玉笑着点头“对。”
“我还是不明白，既然地位低便探听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你何必专门找到这儿来？”
“我没打算探听啊。”
“那你？”
乌玉晃晃手里的粗碗“来喝米酒。”
俞白看了她一眼，对她的答案不明就里也不关心，不管她做什么只要保证她的安全就可以。
女魔头在江湖上威名远播，少不了因为她着实出色的长相加持，一个长相摄人心魄手段也摄人心魄的女人，自然被传得神乎其神杀人如麻了，是以只当他是贵人宠姬身份在这儿一落座，四周不时投放来的视线就没停下过。
院子里的人看似都在聊天玩笑，实则注意力都放在她这里，乌玉只喝酒也不和旁人搭话，时不时的和身边跟来的人说几句，俞白不动声色的警惕着一边儿仔细答着话。
“唉，你多大被带回去的？”
“七岁。”
“喔，七岁啊...那么小能干什么啊？”
“训练，杀人。”
小半坛米酒下肚乌玉脸上不见颜色，眼里却含着水汽已经迷蒙了，她问：“还有什么别的吗？”
俞白老实答道：“没了。”
“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
“九岁。”
“哇。”乌玉惊叹一声“滋味很不好受吧？”
“如今想来还好。”
“你那是习惯了。”
“也许是。”他这辈子杀孽太重，人命光靠两只手数恐怕都要数到下半夜。
乌玉回想起父亲死后她紧接着年关就被围攻，说道：“我头一回挺害怕的，血呲了一手，热乎乎的有点黏。”
“后来呢？”
“后来...”
俞白对她的经历也有所耳闻，想来年年盛时无人敢惹，只要露出衰败就会随时被群起而攻之，也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低头出神的几个呼吸间，顿觉对面儿的人没了声响赶紧抬头去看，已然是趴在桌上睡着了。
摇摇头道：“酒量这么差。”
思量一下也不顾忌了，总之是喝多了想计较男女大防也是明天的事情，在桌上扔了几颗碎银，打横把人抱起大步流星，将窥探的视线都隔在背后。
刚绕过小山头，乌玉明亮的眸子扑扇两下拉了拉他的衣襟，冲感受到动作低头看她的俞白一笑，示意他把自己放下。
“你没喝多。”
“嗯。”乌玉跳下地，背着手沿着小路溜达着往回走。
俞白跟在她身后沉默一阵，问道：“那是不是能回答我的问题了？”
“什么？”
“后来呢？”
乌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说道：“后来为了防止喷到身上，我用金刀的时候就不砍人了通常都捅进去。”
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俞白笑笑跟上她的步伐。
...
乌玉平易近人，酒量又小，长得还娇俏，没几日粗鲁汉子便众星拱月般围绕着她，却又不敢贸然上前生怕唐突了这美得过分的舞姬，胆子大的隔着桌子的距离和她闲聊几句，说说话就羞红脸，引来一旁人哄堂大笑。
气氛逐渐轻松下来，有人问她：“姑娘住不习惯吧？”
乌玉抿嘴道：“床垫太硬了些，也不知道何时能回去。”
那汉子接话道：“很快了，马上就是...审查的日子，掌柜的应当不会留你们。”
“审查的日子？”
汉子咧嘴笑道：“后日就是，每个月初都会这样，我们也可以休息两天回家省亲，明日晚上就可以走。”
乌玉点点头，想来为了不引他们起疑错开工人离去的时间，今夜高掌柜就会和江卿之定下日后事宜，明日晨时就会打发他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