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玉脸上带些微红，似入秋桃子还没熟透，莹润的唇齿张口带着酒中谷物发酵的甜味，她道：“酒喝多了有些发汗，最好有个浴池容我洗个澡。”
“自然。”
清秀男子引了她到浴池，只有左右两间，推开门便是袅袅热气，她来的这间木质的门旁摆着一块儿‘朝雾里’的牌子。
真想不到常威那种人也会有这么高雅的产业，啧啧两声对清秀男子道了谢，接过一旁仆人端着的布巾扬在肩上关了门。
呼吸间热气直直进入肺里，好似把一路上的风尘都冲淡了似得，乌玉褪了衣衫随手扔在池边，踩着带防滑雕花的石阶慢慢沁入水中，长发飘散开来。
天气已经很暖，午间的日头甚至有些剧烈，可这池子竟然用的是药汤，鼻尖儿若有若无的总飘来些草木香气，乌玉放松了精神靠在池边。
一路无歇纵然是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折腾。
哦...也不尽然，有些好笑的想跟自己一同来的政一，果然是铁人来的，饭也不吃，自己还是差一大截啊。
外间儿突然有响动，吵嚷了两句竟是自己这间浴池的门被推开了，乌玉闭着的眼睛猛然睁开，脚步声已经近到廊口的屏风外，未曾倚仗轻功收敛步伐，脚步沉稳。
是个男人。
撑着池边儿探身拽过了不远处的衣服，就着热水潦草套了里衣，再走已经是来不及了，干脆湿了的外衣也不穿了，面色如常的对上了来人的视线。
乌玉心中一震，实则是没想到这么快会碰见正主的。
“好久不见啊幽精，进来吃好睡好？”
他被常芊缠得心烦，多少带着些躲的意味才进了浴池，也没想到会踏破铁鞋无觅处，拉开门就找到这处处坏他好事的女魔头，脚步放缓了却没停，黑着脸重复了一遍“幽精？”
“啊。”乌玉哪儿痛往哪儿戳道：“是我给你起的新名字。”
“呵。”
几句话的功夫，九长老已经离乌玉非常近，近得她能看清鞋尖儿上纹绣的金色图腾。
“你还真是会惹人生气。”
乌玉大咧咧的往后一靠，姿态比往常还要放松，借杆上天道：“承让承让。”
九长老半蹲下来，隔着雾气相望的那张和司阴如出一辙的脸，唯一不同的只是眼尾的阴鸷。
比水声更先到来的是同破镜一般从池中扬起的灼阳金刀，乌玉一声不吭的出手，眨眼间已经与九长老过了三四招，似乎是不想惊动什么人他非但没有出全力，且还刻意收声。
乌玉很快意识到这一点。
“在怕什么？”
幽精没答话，手上的动作却狠辣了许多。
乌玉哪里能随了他的意，刀气扫出便打翻了放着浴盐的瓷碟，三四个装着不同功效药材的碟子散落一地，碰撞到地面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九黎？九黎！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幽精的身体突然僵硬了一下，两人僵持的动作也顺势停顿下来。
原来是怕这个？乌玉好笑道：“你叫九黎啊。”
“闭嘴！”
门外的声音乌玉也识得，那日在剑宗的房顶上听墙角，一口一个九哥哥的不就是这位剑宗的千金小姐常芊吗。
“怎么？怕我伤着你的小情人？”
九黎眸子危险的眯起，指尖弹开逼近的金刀，一言不合又打了起来。
伴随着架子上仅剩一个碟子的碎裂声，常芊叫嚷着推门而入“九黎！”
这一声儿尖锐的女声直冲脑海，吵得乌玉脑壳都痛了，手腕一紧，一身湿漉漉的女魔头又跌入池中，把人带到怀里的时候九黎顺带还封了她的穴道，随即拢了她的长发把人按进水里。
毫无防备的乌玉正要惊呼出声，没想到张口灌了满嘴的水，气的都想骂娘！
“九哥哥！”常芊冲进浴池，四顾一圈有些呆愣的看着完好无损的九黎。
九黎半合着眸子，音色一如往常的冷淡“出去！”
“你...你没事？”
“听不懂？”
九黎带着冷意的目光扫过，声音似是侵入寒冰。
常芊不敢触怒他，满是疑惑的又看了几眼确认他的确没事，迟疑的退出了房间，只好再做打算。
这不对啊，她明明看着他用了饭菜，怎么会...
常芊不死心的守在门口，方才她也觉得这药效太快了些，怪自己太心急了竟然就这么冲进去。
咬着唇哼了一声，低声道：“我不信你九黎四大皆空！”
乌玉呛了一口水，被拎出水面的时候穴道已经冲开，透了口气剧烈咳嗽，对上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眸子才停下来，胸口仍在不住的起伏喘息。
“你有毛病吧！”打架就打架，怎么又搂又抱的还把人往水里摁？
不要脸！
九黎看不出喜怒，一张脸板得比冰山还冷，狭长的眸子盯着她问道：“你救走他的时候可是差点连命都丢了，关系非同一般？”
乌玉抬手打开攥在自己领口的手，退到池子另一侧远远的翻个白眼道：“这话可从哪儿说起，你借着司阴的身份不都什么话都说尽了，这会儿装什么傻？失忆了？”
“呵。”他本来是半靠在池壁上的，笑了一声便站起身来，带起的水珠伴着热气哗啦啦的跌回池子里，空气里的蒙雾好似更重了。
看着他走来乌玉顿时警铃大作，借着水的浮力稍一施力离了水在石阶上蹭出老远警惕的看着。
“我活的年岁有些长了，好奇你们这些小孩子的纯洁情爱罢了。”
乌玉心道您老真是好兴致，又往后退了两步。
九黎嘴里还是不停，一句比一句吓人“我听说你年关的时候受了重创，剑宗一见果然如此。”
“我打你那一掌并未出力，以无上天书的霸道护主，你不应当会被我打伤，可我怎么记得，你仿佛还吐了血。”
“司阴分了半颗灵丹给你，现在我并未感应到在你身体里，所以是你拔了噬魂钉还了他妖丹，是以他还活着，在哪儿？”
“八皇子府吗。”
他自问自答步步逼近，乌玉退到墙边已经无处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