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的话因为疼痛断断续续的“爷...是你。”遂又想起弟弟，好看的丹凤眼睁大问道：“我弟弟呢！”
浴桶里的小男孩儿一直竖着耳朵注意外边儿的动静，闻言立马道：“哥哥，我在这。”
银沙缓了一口气不再说话，安静的趴着，倒是没再哼出一声来，因此乌玉也多看了一眼他露出的半个侧脸。
骨头还挺硬。
买了药还顺带送衣服的裴菀把衣服的主人也带来了，擦完伤口净手的乌玉听见窗户响动，转身便见路遥司阴，笑着道：“怎么，来蹭饭了？”
路遥瞥她一眼没好气的道：“我俩住的地方厨子水平可是一流，谁稀罕蹭你这儿的饭菜。”
乌玉不理他，接过裴菀手里的小包袱拿出药来，路遥黑着脸抢过她手里的酒壶，言不由衷道：“裴菀说你也要了参片，身体未复原还要逞英雄？”
话罢他动手为银沙敷上了伤药。
乌玉擦净手一屁股坐下，伸展酸软的胳膊。
小男孩儿被突然出现的几人吓了一跳，头发湿漉漉的滴答着水，蹑手蹑脚的坐在哥哥床尾。
乌玉去屏风后用剩下的一桶水简单清理，换了衣衫后呼唤小二传菜。
又一次一趟趟端托盘到桌上，乌玉自嘲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满满当当摆不下了才停下摆手打发了小二。
司阴自进来就冷着脸一言不发，知晓他不用进食，乌玉还是故意安抚似得把人拽到桌边坐下自己紧挨着他，也不管裴菀路遥了自顾自的盛了饭。
路遥心有不平道：“唉，你怎么不叫我吃饭！”
乌玉细嚼慢咽口中的牛肉才道：“你那客栈不是口味更佳，我没叫你的菜。”
“这分明一大桌子呢！”
“哦。”乌玉头也不抬“那你也坐下吃吧。”
路遥气紧。
裴菀拽了他一把，替他盛了一碗饭，路遥哼了一声这才消停了。
去找二人的时候裴菀已经赘述过一遍经过，司阴还是心里不舒服，只要抬头看一眼床上伤痕累累面容姣好的少年，就想拎着衣领把人从窗口扔出去。
乌玉一手吃饭，一手还在桌下拉着他，他今日没戴手套，掌心里的小手揉捏几下，不可避免的碰触到掌心纵横交错，因他才留下的伤疤。
这伤因他而起...
心里突然有些怪异的满足感，自己更重要一些，顿时好受多了。
银沙年龄不大，这样的年纪就被迫在红尘世间打滚，又被卖到了渡风楼这样的地方，连同他幼弟都十分敏感，知道自己和哥哥不受欢迎，小男孩儿甚至都不往桌上看一眼，好似那一大桌佳肴不存在似得。
身体机能不受大脑控制，饥肠辘辘让他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裴菀扑哧一声笑出来，小男孩难堪得又往里缩了缩，抓着银沙的衣角。
裴菀叫他：“过来。”
小男孩儿怯伶伶的看了一眼哥哥，见哥哥点头才挪着步子过去，离乌玉隔着点距离站定。
裴菀好笑道：“你这小孩儿，我叫你你去她那里做什么？”
乌玉腾不出手来，嘴里也吃着饭，脚尖儿踢一踢凳子示意他坐下，裴菀给他盛了饭放下，看见孩子眼眶又红了也有些心疼，说道：“你也不用害怕，现在你哥哥护着你受伤了，就轮到你来护着他了，好好吃饭赶快长大。”
裴菀平易近人语气也温柔，小男孩儿胸腔里乱跳的心脏也好些了，这次声音大了点道：“好。”
男孩儿只敢吃自己面前盘子里的菜，偏生他面前放得是一盘清炒四季豆，乌玉看着都觉得喂兔子，抬手给他夹了肘肉和鸡腿堆在碗里“别光吃菜。”
小男孩儿心里一暖，感激的看了她一眼，也放轻松了一些，压根不知道今日他能同桌的都是江湖上什么样的人物。
心里记着裴菀说的话，也因着平日吃不上这样丰盛的饭菜，小豆芽一样的男孩儿吃撑着了才放下筷子，坐着犹豫了一会儿在乌玉的注视下终于开口“爷，我能给哥哥喂些饭吗？”
乌玉嗯了一声，把另一边儿的金瓜粥推过来“他不好吃别的，你喂这个。”
小男孩儿欢天喜地的应了，盛了一碗粥端去给银沙。
裴菀挽起袖子，路遥帮着她一起收了桌子给小二送出去，乌玉看一眼两个小兄弟，对屋里的三人使个眼色，四人到了隔壁裴菀的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银沙兄弟，小男孩儿终于稍稍放缓了紧张的情绪，跪在床边趴着看哥哥，抓着他的手道：“哥哥，你疼吗？”
银沙喝了些粥嘴唇也红润些了，因失血过多稍有冰冷的手回握了弟弟，抬起另一只手擦掉了他脸上的泪珠，道：“不疼的，雀儿不哭。”
“都是雀儿没用，我听他们的去...去...就好了，哥哥也不用挨打。”
“不。”银沙摇摇头苦涩道：“哥哥已经毁了，你不能也赔上一生。”
“哥哥，你快休息一会儿吧。”
银沙说了几句话就有些气喘，雀儿看他的样子心头堵塞更加难过，也不敢再哭了生怕声音惊了他。
“累了吧？上来休息吧，哥哥陪着你。”
“好。”雀儿脱了鞋上床依偎在哥哥身边，担惊受怕情绪过激，他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听着耳边匀称的呼吸，银沙微不可查的叹口气，他不知道乌玉救他的目的，这一屋子的人都看起来都不是善茬，以后的路不知道怎么走，他倒是无所谓烂命一条，可弟弟才这么小...
摸一摸弟弟的头，他从不相信没由来的善意，大不了就是呆在他身边当个情儿，不知道能不能尽力保住弟弟，银沙绝望的闭眼。
路遥一条腿搭在凳子上靠在椅子里，乌玉踢他一脚“都是北盟主了，还这么坐没坐相的。”
不服气的把另一只脚一搭上去，说道：“那孩子你救下来就救下来了，还打算带着？”
“稍晚送出城就是了。”
“我说你俩啊真是妇人之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