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已经走村卖完一箱冰棍的刘天,回镇上拿货,顺便去了一趟派出所,说一下奖金的事,走了一圈,没见到付组长人,出门离开在门口处,碰见女警周丽。
周丽看见刘天,笑着说,“小英雄,来干嘛?不是来找我吧?是不是回去想了一晚,觉得我青春靓丽,忍不住今天回过头跟我表白。”
刘天瞬间被雷得脑袋发木,姐姐你虽然长得好看,自信是不是有点爆棚了,咱们才第二次见面,这么说适合吗?何况……何况……我还小呢。
刘天羞涩地说,“我是来找付组长的,跟他说奖金的事。”
周丽幽怨的眼神说:“还想着怎么答应,你的约会邀请呢?就给人家一句这样伤人的话。”
刘天脸颊瞬时通红,窘迫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内心忍住笑的周丽破防,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说:“逗你呢”
拉着他手臂走进办公区,坐在自己办公桌旁,走开倒了杯水给他,坐回办公椅说:“付组上市里汇报情况,今天怕不会回来,对奖金有疑问吗?我可以跟你说一下大概流程。”
刘天连忙摆手说,“没有,只是想问下,奖金什么时候发,上门领就好,不用你们送家里去。”
周丽沉吟一下说:“你的奖金申请,付组出发时已经带上,什么时候发放,需要市里审批,下来文件才可以,不过这次案件性质恶劣,影响较大,上面应该会特事特办,审批不会太久,只要市里通过化验,把你提供的证词,证据核对上,估计就十天左右吧。”
话锋一转,“怕别人报复你?不敢让人送到村里?这可不像你天不怕地不怕的风格,换作我一人面对五个有枪的劫匪,肯定跑得比兔子还快,哪像你,凭个弹弓就敢冲上去。”
刘天摸了摸头傻笑,“当时也没想着害怕,事后怕来着,昨晚回去一想,有两个劫匪是我们村里人,同一个村子,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不能为这事搬离村子吧,所以选择上门拿。”
周丽点点头,表示理解,又说:“付组出门前还说了一句,要给你开个表彰大会呢,说对付这样的不法分子,就需要你这样,挺身而出的年青才俊、少年英雄,还说你智勇双全,一弓在手,天下我有,把你捧上天了。”
领导怎么突然对我那么好,不会有什么阴谋?又一想,爸现在还拄着木杖,如果知道自己上台领奖,估计木杖不用,都能飞奔过来,把他打趴下,连报复机会都没有。
嘴上连忙说,“打住,开什么表彰大会,现在不是流行,低调做人,高调做事吗,有实力自己知道就好,不能往外扬,咱们就默默领个奖金就好,不显山,也不露水,是吧!”
周丽被他逗得咯咯直笑说:“这才像你吗,自信还带点可爱,笑过了又问:“你还那么小,怎么不上学了?”
他脸瞬间拉了下来,想了下说:“爸妈离婚了,我跟着爸过,家里本来就穷,爸几年前得病,只能躺床上,没卖冰棍前靠捡垃圾为生。后来,学会了打猎,攒了点钱,才买下个单车走村卖冰棍,现在还欠着一屁股债,根本没机会上学。”
周丽眼中含泪轻轻说,“对不起,不该问起你的伤心事。”
想过他因成绩不好,不想读书,又或许叛逆期和家人闹矛盾,早早出来营生,就是没想到是这种情况,手擦了擦眼角,对他说,“在这等一会,我给市里的付组打个电话,让他帮你申请多一点奖金,风风火火起身离去。”
刘天愣了一下,周丽已经离去,虽然不一定成功,但愿意为他说话,发自内心感激。
十天后,刘天如意以偿领到奖金一万二,付组长握着刘天手说:“英雄,咱俩是惺惺相惜,相见恨晚呀,看在我,为了让你多拿点奖金,跟上面磨了不少嘴皮子,怎么也该请我吃顿好的,犒劳一下五脏六腑。”
刘天沉吟了下说:“改天吧,今天不行”
付组长念念叨叨:“没有大餐,像上回你在所里吃的那样,吃顿鸡也行。”
刘天没有理会,心想老付还算不错,是个干实事的领导,就是有点碎嘴,摆摆手潇洒离去,
付组长心想,这兔崽子,太吝啬了点,想想周丽哭腔在电话里,说他家境情况,摇了摇头,算了……。
刘天不是不想请他吃这个饭,而是家里爸特意交代了,让他中午回家吃饭,他知道爸怎么想,怕他过多接触警察,退一步讲,就算为了多出来的两千,也应该请一顿。
第二天,他特意进山抓了两只兔子,四只山鸡,给付组长和周丽送去。
付组长感动的一股鼻涕抹在他身上,说是感激流涕,实则感冒,周丽看着兔子那么可爱,把付组分的那份也抢了过去,口口声声说,“兔子那么可爱,你忍心吃吗。”
付组长嘴角抽搐。
离开时对他说,案子破了,档案也消了,专案组解散。以后叫他,付军,付哥,付所都可以,不过“付所”他说不好听,他可是正儿八经的所长,让刘天叫付哥,他哦了一声,知道了付所,气得付军牙痒痒
对周丽挥手,“丽姐走了”
留下付军说了一句:“重色轻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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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田里的稻谷金灿灿,颗粒饱满,谷穗弯腰,轻吹过一阵风,沉甸甸的稻穗迎风起舞,外出求学的学子放假归来,准备即将到来的丰收季节。
罗洪几人也不例外,镇上就读初中的他们,回到了平乡村,过起了神仙般的日子,到处游手好闲,吃、喝、赌、吹齐聚,就差头上顶个光环,偶尔碰见刘天,会不自觉地躲开,那晚,给他们不同程度留下心理阴影,他们想不明白他是怎么活过来的,当时明明长时间沉入水下,况且水温又低。那晚过后,三人没敢向任何说过这事,还曾一度怀疑刘天到底是人还是鬼。
三人今天晚上,又聚一起喝酒打牌,还有两个本村人,二十岁左右,刘天有见过,不知道姓名,至于刘永,自从那晚后,就没跟几人在一起玩过。
桌面上堆放着一些花生,以及每个面前一些零零散散的钱,桌子下东歪西倒的啤酒瓶,轻轻抬脚一碰,发出“叮叮”声
只听罗大围哈哈大笑说,“九点,今晚看来想输都难,每把不是八点,就是九点。”
罗洪把牌往桌面一扔说,“真他妈背,连开三把二点,大围你今晚手气旺赢得最多,先借我五十块。”
罗大围说:“罗洪这几晚,你陆陆续续借了我有二百多了吧,什么时候还,我听说你爸出事了。”
罗洪怒道:“不就借你二百块钱吗,还怕我还不上,我爸不在,我妈还没死呢。”扭头看向罗文,“你先借我点,回本马上还你。”
罗文说,“等我撒泡尿再说。”急冲冲向着竹林走去,嘴上念叨着,“借你不是等于肉包打狗吗,你有钱什么时候还过。”
到了地方,拉开裤链,尿液喷洒而出,抖了个冷战,刚想拉上裤链,“啪”一声,肩膀上被什么东西砸中,以为是枯枝掉落,伸手拿开,手刚触碰“枯枝”,冰冷入手,头皮瞬间发麻,想缩手已经来不及,手背传出刺痛,忍不住“啊”一声,“有蛇,你们快过来。”
几人离得不远,很快就到,“蛇在哪里?”
罗文指了指,“钻竹林里面去了。”
几人顺着罗文指的地方,什么也没看见,竹林里乌漆麻黑,一点亮透不进去,也不敢进去找,就算没毒咬上一口也痛。
输红眼的罗洪说,“吃不上,不找了,赶紧回去继续。“
众人失望掉头回去
罗文刚想跟上,一阵头昏目眩,眼前一黑,四肢无力倒了下去。
第二天,消息在村里传开,罗文昨晚打牌,在竹林尿尿被蛇咬死,从中毒到死亡,只有几分钟。平常喜欢上竹林大小便的人,都抓紧自己裤腰带,宁愿憋着也要去茅房。
罗文的死,为平乡村文明如厕推进一大步。
罗文死后三天,罗洪两人坐在小卖部凉棚下,喝完最后一口气水,罗大围低声说,“你觉得罗文的死,是不是意外?怎么撒了泡尿,把小命都撒没呢?我们平常也没少上那个地方撒尿,还有就是,你不觉得自从那晚过后,破烂王的眼神变得犀利,脚也不“跛”了,昨天去牵牛回栏,在‘白坟山’碰见他,那眼神特阴冷,看了一眼,我牛都不敢牵,一个人跑了回家,你说他是不是那晚就死了,变成鬼回来复仇。”
“没那么玄乎吧,要是鬼的话,大白天还能到处蹦跶,不过确实有点奇怪,他这半年像打了激素那样,个头猛涨,身体也壮实了很多,跟去年没法比,如果之前不认识,说是另外一个人我也信。”罗洪疑惑不解说。
罗大围打着哈欠说:“就是,罗文死后,我这几晚都没睡好,老做噩梦。”
罗洪心里也苦,连续几个晚上,他跟罗大围一样,噩梦缠绕,只是要面子不敢说而已,装作轻松,拍拍罗大围肩膀,“罗文只是命背,不要老疑神疑鬼,把我都带偏啦!”
指了指村道,“晚上不要说鬼,白天不要说人,破烂王向这边走来了,快下雨,回家收衣服,快步离去。”
罗大围抬头看,一片蔚蓝的天空,朵云一片没有,咒骂道,“你他妈比我还怂,大晴天哪来的雨。”
瞅了一眼,向小卖部走来的刘天,自言自语说:“是时候去牵牛回栏了。”急忙离去。
离去的罗洪转头看了一眼罗大围,心想,你不怂不要走呀,破烂王之前小胳膊小腿,蛮力已然不小,现在估计能把两人锤扁,不走才傻。
傍晚,山边吃草一天的耕牛,被农户赶着回栏,田间的小道上,吃饱的耕牛留下一堆堆粪便,绿得发黑。
罗大围牵着自家的大水牛,慢悠悠走着,四五十米处的小卖部,刘天在看人打牌,手里抓着几颗石粒把玩。
牵牛走在小道的罗大围,有点心神不宁,似有事要发在自己身上,嘴里念叻:“书念不下去,村子没法待,晚上回去跟罗洪商量下,到城里打工。”
“嘟”一声沉闷,从后面的耕牛传来,刚想回头看怎么回事,好好跟在他身后的水牛,发狂向他撞来,还没来得及惊叫,牛角撞在后背,骨裂声音立响,人撞趴在地上,没给他反应时间躲避,大水牛紧随而来的千斤大蹄子,踏在后背飞奔而过,“啊……”一声过后,彻底平静,只见他双眼血红,脸上青筋横错,面目狰狞,嘴里喷出鲜血,身体抽搐几下没了反应。
平静三天的村子,再次热闹起来,相隔三天,村子再次死人,这一次死的罗大围更惨烈,内脏破碎,双眼圆睁,布满血丝,像要凸出来,脸目狰狞,能吓死晚上的鬼。村民背后纷纷议论,罗木林一个老实巴交的人,养了头疯牛,儿子惨遭这样的事,死得也太冤屈,上辈子估计没做什么好事。
躲在土屋里,饭不吃,水不喝,弯曲在床上瑟瑟发抖的罗洪,已经二天没有迈出屋门,嘴里一直念叨,“有鬼……有鬼,有鬼杀人,刘天是鬼,要杀我。”
“嘭”房门被用力推开,门闩撞在两边土墙,成美娟走进房,肥粗的大手拉起床上的罗洪,一巴掌扇在脸上,吼道:“刘天是不是鬼,我不知道,如果你再不吃不喝,很快就变成鬼。除夕那晚的事,就是人家小跛子耍你们几个,他可是能在水里憋气十几分钟,就在刚才,当着村里所有的面,我也看着呢,害我跑去人家门口闹了半天,让人看笑话。”
原来罗大围死后,罗洪整个人神经质,念叨说不可能那么巧,好死不死,只死了有参与欺凌刘天的两人,下一个,可能到他。
于是就把那天晚上的事,告诉他妈成美娟。说刘天是复生的鬼,要杀死他,她开始不信,“说鬼大白天能顶着烈日卖冰棍,还用吃饭,你是鬼倒有几分信,连屋都不出,怕见着太阳吧。”
眼看,罗洪二天依旧水粒不进,才去村公社,信誓旦旦说,刘天是杀人凶手,谋杀罗大围两人,带上一堆宗亲,堵在他院里,刘天无奈当着全村人面,做了一次潜水,足足憋了十五分钟,证明自己不是鬼。
罗洪听见他能憋水里十五分钟,整个人清醒许多,看向成美娟说:“有没有报警,让警察查清楚罗文两人的死,是不是意外?”
“报了,警察也问询案发时他在哪,罗文死的时候跟陈国柱一家子在门外聊天,虽然陈国柱家地势高,能看着竹林,但离竹林几十米也不能把蛇抛过来吧!罗大围死的时候在小卖部,当时四人在打牌,看见他一直站身后没走动过,而且离牛发狂的地方也有四五十米。”
罗洪喃喃自语:“难道真的是意外?”
成美娟怒说:“不是意外是什么?一天到晚好事不干,不去欺负人,会做贼心虚,有点风吹草动就神经兮兮,活该受罪,我已经够烦了,你爸这次犯的事,铁定小不了,看都不让看,你赶紧给我起来吃饭。”
“吃过饭我想上舅舅家住几天,不想待村里。”
“你爱干嘛干嘛去,别来烦就行。”
南坑村,距离平乡村四五里,层层大山阻隔,两村之间没有直通大路,只有一条仅容一人行走的山间小道,走大路得绕十五六里路。
罗洪离开平乡村五天,从南坑村传来他上吊自杀的事,吊死在村里路边的大榕树,同样是双眼爆睁,眼球凸出,舌头伸出堪比青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