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西土。
一艘渡虚船降落在永州通明殿前,慕飞白拿出仙庭令符给殿主看,说想借传送阵一用,去往东土。
“可以!”殿主登记了几人的信息,叫他们交纳灵石,然后开启传送阵。
光华冲天,众人飞越不知多少万里,终于抵达了东土,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们都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一座孤山,笔直陡峭,其高五千仞,似倚天长剑直指苍穹,透出苍凉磅礴的气息,飞鸟避散,风云不起,方圆百里就此山拔萃超群,有一古老的教派创立于此,传承至今,不知过去了多少岁月。
这便是剑宗山门所在。
临近山顶的空地上,一群剑宗少年脚踩长剑,晃晃悠悠地练习御剑飞行之术,忽然有人发现天边好像有什么东西飞来,众弟子看过去,正疑惑时上空出现一道身影,那是个老人,面容苍老,饱经风霜,正凝望天边。
“是萧祖师!”
剑宗的少年们无不惊讶,这位祖师可是很少露面的,莫非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没多久,柳拂云带着夏泱也站到老剑仙身边,如此大的阵仗让剑宗宗主和一些长老吃了一惊,纷纷出来。
他们顺着两位仙者的目光看去,天边一艘渡虚船径直飞来。
盖轩站在船头,风吹起他的头发,想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可目光里的阴郁出卖了内心真实的想法,尤其是那个老人的身影在视线中渐渐清晰,有一种扑到他怀里哭诉的冲动。
渡虚船慢慢减速,最后在山边停靠,众人下了船,盖轩走到老剑仙面前,强忍住眼泪,声音哽咽地说道∶“弟子无能!师傅弟子无能!”
老剑仙手放在盖轩双臂上,感知到他的剑丹破碎,一身修为化作泡影。他看向神情黯然的慕飞白、石牛、江千流、珑珑、采芸、大黑虎、乌鸦还有小青蛙,道∶“我们进去说吧!”
剑宗议事殿,慕飞白讲述完在西皇城发生的事,又将江千流、乌鸦他们的来历告诉众人作补充。
老剑仙默默不语,他的目光一直在盖轩身上,柳拂云蹙眉作深思状,她知道五界这些年发生了哪些大事,剑宗诸修除了对盖轩的事感到痛惜外,还有对慕飞白江千流他们的天资和际遇感到惊叹,尤其是陶之行的。
“再会!”慕飞白等人向老剑仙、柳拂云、盖轩及剑宗诸修辞别。
盖轩冲他们一笑,挥手告别。
慕飞白和采芸回到飞仙门,珑珑带着大黑虎去了老龙皇那,石牛往南土去了,找他的师傅暮炎老人,乌鸦、小青蛙和江千流跟在后面,一路上鸡飞狗跳。
剑宗。
盖轩回到原来住的房间,一个人静静待到黄昏,他打开房门,转头西望,残阳如血,天光暗淡,犹如此刻的心情。
一声长叹,盖轩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一个广场,上面剑宗的年少打打闹闹,练习剑术,见到他来了一个个礼貌行礼、问候。
盖轩点头微笑,想对他们说些鼓励的话,可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他的笑容变得苦涩,留下落寞的背影。
一个气韵缥缈的少女脚步不沾地,翩翩然走到他身边。
盖轩看了她一眼,道∶“师妹你的修为愈发精深了!”
“师兄你还好吗?”夏泱关心地问。
“不好,我现在很饿,自从踏上修行路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盖轩说。
“我这里有灵果!”夏泱拿出一个红彤彤的果子给他。
“谢谢!”盖轩咬一口,清爽甘甜,温流入腹,饥饿感一下子就消失了。
“师傅他老人家呢?”
“在闭关,师傅他……没有多少寿元了。”
啪嗒!
果子掉在地上,盖轩如遭雷击,僵在原地一动不动,随后感觉浑身乏力,头晕目眩,噗通!他倒在地上,视线变得模糊,隐隐约约听见夏泱在呼唤他……
盖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穿好衣服走到外面,阳光强烈,照得睁不开眼睛。
他穿过无人的树林,缓缓走到悬崖边,“修为没了,师傅又即将仙逝,我能做什么呢,我还有什么呢?”
盖轩内心凄凉,万念俱灰,准备从这里跳下去。
“怎么你是想走在我前头?”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盖轩一跳,他回头,看见老剑仙那带着慈爱笑意的面容,他当即控制不住委屈苦闷的感情,扑到老剑仙怀中放声大哭∶“师傅!弟子没用!没用!”
老剑仙揽住他轻拍他的背∶“怎么会!我们先坐下来好好聊聊!”
悬崖边,两人席地而坐。
老剑仙目光幽幽,望着远方的山河大地,道∶“世人谈起仙者,说他们超凡脱俗,法力通天,可颠倒阴阳,扭转乾坤;谈起武者,又说他们为了突破肉身极限,与那些大神大妖角力,一较高下,一身气血如骄阳烈日,照耀古今;谈及剑者,只道我们不好相处,大多数形单影只,抱剑而终。
世人修行的目的复杂多样,有的人羡慕仙人的飘逸出尘,有的人喜欢武者的阳刚威猛,而我剑修的意志要比他们更为纯粹,更为直接,剑道即杀道,我们剑修要做的就是用我们手中的剑杀出一个我们想要的世界!”
“轩儿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世界?”老剑仙问。
“我想要,”盖轩想起刑天的事迹,不假思索地说,“人人都能和谐相处的世界,我也愿意为之奋斗,可是……我的修为已经没了,采芸说高菩在我体内留下了一种力量,使我今后再也不能修行。”
“我知道,那是高神族的锁龙神力,他们喜欢将对手的修为废除,然后用这种神力封锁对手的经脉,想要突破这种封锁不能凭借外力,只能靠自身的力量。”老剑仙说道。
“可是我修为没了又如何破解锁龙神力?”盖轩颓丧叹息。
老剑仙笑着说∶“你不一样!你是剑者,感悟了剑意,意存于心,心没死你的力量就还在身上!”
“什么?”盖轩的眼神忽然变得明亮,像是有道光在脑海闪过。
老剑仙接着道∶“你看过铁匠铸剑吗?他们反复锻造、捶打,去掉杂质,才能打造出绝世利剑,剑如此,人亦如此,在反反复复的磨砺中,我们正确看待肉身的欲望,明辨俗世的影响,在这万丈红尘中铸就真我!这才叫修行!”
盖轩听着听着突然站起来,他两眼放光,神采奕奕∶“师傅弟子明白了!”
“你真的明白了?”老剑仙笑着问。
“明白了!明白了!弟子不会放弃,我盖轩永远都不会自暴自弃!”盖轩站在悬崖边,对着老剑仙,对着辽阔深沉的大地尽放声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