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霖在等赵云海,朱老板在等京都主家那边的回复,一时间两方人都安静下来。
这几日江霖进狱牢内看望赵云川,并告知他朱老板这事,让他安心等待。
“县衙内有孙知县在,你家中也一切都好,你不必担心。”
赵云川虽身在牢中,却安然自得如同在自家。
如今听到江霖的宽慰,也没有一丝紧迫,“有你在,我放心。”
吴良的妻子都被安全带出来,一家人都被安排在珍珠园内。
得知妻子安然后,吴良也实话实说,确实是朱老板威逼利诱他办事。
而且他自愿请示作为人证,想将赵云川救出。
但单单有吴良的口供,却不足以让赵云川免罪。
因为吴良明面上还是赵云川的家奴,手上也没有朱老板威逼他的物证,他的家人也全部被赵云川救出来。
就算他想要当人证,朱老板也能改口,说他身为赵氏家奴,自然帮着赵云川做假证。
因此江霖让他不必着急,他们还需要一个好时机。
结果等了五六日,没等来赵云海的书信,倒等来了圣上驾崩这消息。
天子驾崩,天下皆悲。
换上一身素麻衣的江霖,看着阴沉的天空,心中压着一块石头,“要变天了。”
幸好他们离得远,再怎么变天,也牵连不到他们这边。
文瑞站在他身旁,看不惯江霖阴郁的神色,忍不住上手捏了捏他的脸。
“想什么呢,天塌下来,还有上面的人顶着,别怕。”
“也是。”
江霖长舒一口气,回身之时,又是一脸舒然的笑,“走吧,回去给爹过寿。”
这日正好是文父生辰,为了避嫌,他们没有摆宴席,只是自家人吃一顿饭。
这一顿饭吃的低调又热闹。
等到离席之时,文父拍了拍江霖跟文瑞的肩膀,郑重道:“村中巡视的事可以停了,明日之后你们随意出游。”
“嗯?爹,你干嘛这副表情,怪吓人的。”文瑞不明所以,却遭到文父一个脑门轻锤。
“就你这脑子,一点也不随我聪慧!”
文瑞听言,生气的瞪大双眼反驳,“就你还聪慧?出门卖货算个账都算错,还要我再去给你要账,竟然说我笨?”
文父听到他揭露自己的糗事,忍不住摸了下鼻梁,清咳两声,“总而言之,你们俩别担心了,一切都过去了。”
说完,他两手一推,将他们推出门后,赶紧关上院门。
文母站在他身后,见此轻笑起来。
这人,还是这么般笨拙,连关切的话都带着几分刚毅。
文父听到声音,微微恼怒,低声道:“不许笑。”
文母拉起他的大手,轻声哄道,“只是今日你生辰,我高兴。”
“哦。”文父也不知信没信,反正人是往怀里拉,搂着妻子的腰不松开,“那你多对我笑笑。”
文母点了点他的手臂,骂他这么大年纪,还不知羞。
文父当没听见,继续闹她。
宁静的夜里,都是两人亲昵的欢笑。
而一路朝江家走回的江霖、文瑞两人,则在猜测文父话语中的意思。
文瑞困惑地看向身侧的江霖,问他,“你说我爹是什么意思?”
江霖心中则有些许猜测,“也许爹他有些人脉,知道我跟朱老板的纠葛,如今他这话怕是在告诉我,朱老板那处已经不足为惧。”
“我爹的人脉?”文瑞想着他自小到大认识的人,愣是没想出他爹哪里长出来的人脉。
“那我们还去丰渔镇吗?”
江霖也不知文父的话是真是假,只能将这事延后,“再看看吧。”
毕竟圣上刚走,他们这些老百姓也要跟着为圣上守孝几日,免得落人口舌。
文瑞也知道这时候不方便,便将这事先放在心里,“那算了,不过整日在家中,我骨子都躺烂了,明日我们去后山玩吧?”
“好。”江霖也知道他性子外向,这些日子因为危险时时困扰,让文瑞不安,不敢让江霖离开他的视线,只能陪着他在家中待着。
如今朱老板抓到了,幕后之人也许久未见有下文,他们倒是可以放松一阵子。
京都皇城,厚重的云层下细细的雨滴坠落,犹如众人的心情,阴沉抑郁,掺着些许悲凉。
沾满暗红的鲜血的石板被阴雨冲刷干净,微凉的细风中飘扬着些许腥味。
经历过一场激烈的争夺战,年仅二十八岁的皇太子成功继位,改年号成安。
闭门锁窗的百姓,听闻先帝的丧钟敲响后,悄悄从门缝中探出脑袋,见一切安定,这才舒了一口气。
上头的争斗结束,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总算是能安稳过日子了。
新帝年岁虽轻,但性子沉稳,心胸宽厚,除意图谋反的建王以及其随从被当场诛灭,亲属入狱过后论过处罚外,其他无功无过的旧臣还是照用不误。
但跟随新帝的近臣,该提拔的提拔,该行赏的行赏,加上先帝的丧事,忙忙碌碌间,竟过了半个月。
赵云海也从工部郎中,提拔成正四品侍郎。
得到弟弟被人设计诬陷入狱时,正是新帝和建王争权最激烈之时。
赵云海身为太子近臣,抽不开身,而且安水县知县是他熟知的人,如今两方争斗,还不如让他弟弟在牢狱待着,比其他地方安全。
于是他让人给孙知县带了口信,在事情办妥之季,先让赵云川待在狱中,同时派人去看顾赵云川的妻子。
如此,才歇了心中的忧虑。
之后两日,两方纷争不断,若非先帝突然病故,只怕两方还要在闹上几个月。
先时,新帝对建王这个叔叔早有提防,所以在先帝病故后先一步布防,将想要夺权谋逆的建王先一步拿下。
直至今日安定,赵云海总算能抽开身子,请休回安水县。
“你弟弟那事,应是明珠楼设计陷害,如今建王已诛,明珠楼已倒,朗川不必过于担扰。”
新帝只他心中所念,在他请休之际与他长谈,让他宽心。
朗川是赵云海的字,他进朝时与新帝年岁相仿,两者性情相合,如今虽是君臣,却也较之他人,多了几分亲近。
明珠楼是建王开设用来收录财物,如今建王没了,大昭境内开设了四十多家明珠楼,都被新帝掌控。
之后这明珠楼,新帝打算改成鸣宝阁。
“你那弟弟在经商上有几分天赋,你回去之后问问他,愿不愿意替朕管理这鸣宝阁。”
赵云海在一旁谦让,“云川他年岁轻,性子急躁,只怕难以担此重任。”
新帝大笑,说他过于谦逊,“你先去问一声。”
无法,赵云海只能认下这事。
“至于那江霖……”
新帝对他,有些犹豫。
这人虽是渔民出身,却精通许多技巧。
水泥让边防的城池变得坚固,就算敌军前来偷袭,也需花费不少精力,让城中守卫有闲余时间去排兵布阵。
这物还能铺路。
新帝如今已经打算下诏文,在大昭境内各大州府铺水泥路。
江霖还会养珠,以后明珠楼改成鸣宝阁,这珍珠怕是也要从他那处拿出。
听说他还会种地,造出的霖肥让安水县内的农户丰收……
这么有才能的人,按理来说是该重用,可新帝还有些顾虑。
赵云海见他神色不定,就知新帝心底在纠结。
他想着之前见到的那青年,年岁虽与他弟弟相似,为人却稳重聪慧,也重情重义,是个善人。
想到此处,赵云海不免为江霖说些好话,“陛下,这江霖为人正义忠实,绝非恶人,是个可造之才。”
新帝收敛神色,垂目望着赵云海诚恳的面容。
议事堂内寂静了许久,唯有赵云海微不可见的呼气声。
“罢了……”
新帝一松口,赵云海眉目舒展。
“你回去,带给他两个口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