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瑞拿来的香胰子确实好用。
江霖洗了一身异味后，身上觉得舒适多了。
他为了安全和方便，还是打算将绿肥、饼肥和无机肥堆积一起封存，待腐熟以后晾干敲碎，就能使用。
无机肥是由硫磺、石灰石、黑矾等药品所配制，有防虫功效，绿肥、饼肥所用的材料便宜，取用方便。
毕竟绿肥所有的一些草料，在南方山间，漫山遍野的长。
而饼肥就是一些豆渣、油渣、菜渣等等，更是制作简单。
这三种肥料混合使用，效果应该比大昭如今单单用粪肥、秸秆肥施地好。
但为了使用安全，江霖还是打算先自己试验，得了效果后，在将这事在合适的时候说出。
有了试验的想法，前院的菜地就要遭殃。
就在江霖为肥料而劳心试验时，茂山村这两日，也来了许多陌生的人。
有些认识茂山村的村民，就直接往那家人走去，有些不认识的，也厚着脸皮去找里正。
这些人明面上说是来讨教种植之道，私下好似不经意问及他们高产的秘诀。
初时，茂山村的人还能闭口不言，将话题带到千里之外。
但这些人显然下了决心，不将他们的秘诀打听出来，就不回去。
于是他们千方百计的骚扰茂山村的人，连小孩都没放过，拿着糖哄着他们说。
可惜小孩年纪小的，是真的不知道。
年纪大的，早就被家里人三声五令不许将稻鱼养殖的事情说出去，否则鞋底伺候！
见小孩问不出来，大人嘴巴又紧。
这些来打探消息的人之后用上一哭二闹的举动，又是卖惨说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孩子瘦成皮包骨了。
还有些直接跪在里正面前，乞哀告怜。
茂山村的人既无奈又有些感同身受的心酸。
想到十几年前自己也是如此落魄贫苦，再看一身破洞，身形消瘦的妇人跪地求着他们。
终究还是心软了。
只能将目光放在里正身上，想让他出主意。
空旷的打谷场上，已经没了前几日黄灿灿的谷粒，唯有茂山村的村民跟其他外来的村民站立。
双方均盯着眉目忧愁的里正身上，前者面露怜悯，后者悲苦恳求。
当了十几年里正的文和越，自然认得在场大多数村外人，甚至有些小村子的村长也来到此处。
文和越看着熟悉的面孔上诚恳希冀的双眸，于心不忍地偏过视线。
“在场的有的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人，但既然大家都心怀同一种心思来到我们茂山村，我作为茂山村的里正，也就直接跟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
他叹息一声，语声平稳清晰地按照江霖跟他说的那样，跟在场的外村人解释，他们茂山村为什么今年会增产这么多。
再说道稻鱼养殖所需的条件，以及前期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和财力等等。
要知道，试验田前期的支出除了稻苗外，都是江霖一人承担。
直到前几日稻田丰收，试验田的田主赚了一大笔钱，才将前期江霖为他们花费的钱，连本带利全部还给江霖。
这也是田主们感激江霖的付出和辛勤，都是心甘情愿的。
而茂山村周围的村子，要么没有大河支撑，不能维持稻田中的水源供养，那鱼怎么活？根本行不通。
要么是住在山上，地势起伏不定，也不合适。
文和越就这么将事情的利害全部讲了一遍，明明白白告诉这些人，不是他不想帮，而是没办法，条件不允许。
来此处的村外人本还抱着几分希冀，如今听着文和越的解释，心里越发失望。
有些人听到最后，甚至禁不住掉了眼泪。
他们千里迢迢走来，厚着脸皮来缠着茂山村的人，甚至都跪下求人，最后的结果却并非他们所愿。
希望太大，失望越大，说的就是他们吧。
茂山村的村民见外出人痛哭不已，自己也难受。
但既然里正都说没办法帮，他们就算再不忍心，也没其他法子。
最后只能垂目闭眼，好似这样就能将眼前的悲苦忽视。
打谷场上哭声一片，就在文和越愁着一张脸，要开口宽慰外村人时，江霖带着文瑞过来了。
“这是怎么了？”江霖一脸茫然。
本来今日文瑞来找他，说今日村里来了好多外村人，瞧着不好惹的模样，怕是要闹事。
于是他问江霖，要不要去看热闹。
江霖当时正在观察施了肥料后的菜地，见蔬菜长势良好，没有要死掉的预兆，心里越发有底气。
试验了这么多次，用肥料毒死了前院一大半蔬菜后，终于研究出合适的比例。
此时江霖喜色满目，满心欢悦，听了文瑞的话后，也想着自己似乎很久没出门，于是就同意了。
谁知道一来到打谷场，却见到很多陌生面孔的人相拥哭泣。
而他们村的人，连同里正一起正轻声宽慰那些哭泣的人。
所以，是他们村的人把这些外乡人欺负了？
文瑞也觉得情况跟他想的不对劲。
回想起出门时遇见他大哥，大哥跟他描述的强壮凶悍的外乡人，气势汹汹冲进他们村子的场景。
再看眼前这些面黄肌瘦，身高还没他高，哭的悲惨的外乡人。
文瑞觉得他被大哥骗了。
大哥一定是在报复他前段时间跟大嫂说，他大哥七岁的时候一脚踩进粪坑的事。
文瑞轻哼一声，略感不满。
大哥真小心眼，就这么点小事也记挂到现在。
而且那时他们兄弟五哥，跟着大哥身后走，都踩进去了，也不单单大哥一个人啊。
这种糗事，他都当笑话说给江霖听，江霖也只觉得有趣而已。
至于骗他吗？
小气鬼！
下次上山，不帮大哥去摘甜果了。
文和越见到突然现身的江霖、文瑞也很诧异，“你们怎么来这了？”
他记得自己可没叫人去通知江霖村内发生的事，所以江霖如今来这，纯属巧合？
村内其他人见了江霖，也收拾消极的心情，跟他打招呼。
“六叔伯，我听说村里来了很多外人，就带着江霖来这边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文瑞见文和越见到江霖后露出几分难言之色，便上前一步，挡在江霖身前，主动解释道。
“原来如此。”文和越轻叹一声，暗道天命如此。
江霖见到哭泣坐地的外村人，又看围着他们的村里人，眼中带了几分了然。
这些村外人，只怕是来请教粮食一事的吧。
再看方才一脸苦色的茂山村村民和里正，也懂了他们心中的纠结。
他走到文和越面前，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几分怜悯的意味。
“江霖，我已经将所有事情告知他们，他们一时间难以释怀，变成了如此。”
文和越小声在江霖身旁说道，偶尔看着面前年轻淡然，已经长得比他还高上一些的青年，心中升起的忧思不知为何突然散去。
也许江霖有更好的办法。
他心想。
“我知道了。”江霖一脸平静地看着几米外哭的眼眶红肿，状似无力的外村人，抿了抿唇。
文瑞不明所以地站在江霖身边，问文和越，“六叔伯，这些人不是来找村子麻烦的？”
文和越哭笑不得，“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他面带愁色地跟文瑞解释，“这些人都是我们村附近村子的村民，来这是想跟我们请教种地一事。”
种地？
文瑞想到前几日村子里经常谈论的一亩七石一事，顿时了然。
原来这些人也是为了江霖那稻鱼养殖来的。
没想到不过短短六七日，这一亩七石的消息，竟传了这么多村子。
文瑞眉梢微蹙，“那你方才说，已经将江霖的法子说出去了？这怎么行，若是有坏人想要威胁江霖去帮他们怎么办？”
江霖听到后，眉宇微挑，低头看看自己衣裳下紧实的肌肉，和高健的身材。
所以为什么文瑞还认为他很弱，难道是前期他在文瑞面前示弱太多的缘故？
文和越听了文瑞的话，同意打量了一下江霖。
对比起来，江霖看着身姿修长，但绝不瘦弱，还很年轻，比大部分村子里的汉子强多了。
他无奈摇头，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文瑞的心的偏到江霖身上，能这么想也是正常。
“瑞哥儿，你瞧瞧这些人，他们哪有胆子去威胁江霖啊，如今还巴不得江霖出个主意帮他们将粮食增产，不会起坏心眼的。”
“再说了，江霖身边不是还有你在吗，难道你还不信自己的身手？”
“我自然会护着他。”文瑞双耳微红，看着身前安静听他们谈话的俊气青年，忍不住对他笑了笑。
江霖回给文瑞一个安抚的笑容，随后伴着外村人抽泣的声响，跟文和越说了自己弄出新型肥料的事情。
“不过我才刚刚配制出来，效果还不算稳定，还需要一些时间再试验。”
文和越微怔，回身看着已经慢慢收拾情绪的外村人，说：“你是想将这肥料的方子告诉他们？”
江霖点头，但又说：“这不算无偿，日后若是成了，他们要分一些利给我。”
免费的东西虽然好，但容易养白眼狼。
好歹也是他辛苦配制出来的东西，要是一直给人免费用，等受益者习惯从他这里无偿获取。
以后若是他得了好东西，养成习惯的这些人，只怕也会一直盯着他手里。
这可不行啊。
至于利息怎么拿，那等这些人同意之后，再一起商量。
从江霖嘴里得知了这件好事，文和越满心欢喜。
“江霖，你这脑子到底怎么长得，怎么会这么多东西。”他欢喜地长叹，看向江霖的目光，像是在看什么神奇之物。
江霖被他目光盯着背后一凉，“跟你们一样吃饭喝粥长大的，别太惊奇，再说，天下的人这么多，比我厉害的数不胜数，您就别夸我了。”
文和越被他谦让的语气逗乐，转身朝已经站起来，相互搀扶，打算离开茂山村的外村人群走去。
“行了，先将这事告诉他们吧，免得这些人回去的时候想不开。”
“也好。”江霖赞同。
外村十几个村子，今日来了差不多四五十号人。
因打着来看望亲朋好友的缘故，妇人居多，男子占小半。
之前听了文和越的话，已经知道自家学不会他们这种种法，一时间恸哭。
如今哭过一场，倒也发泄出来，虽然还是难受，却也没出发时那般执着。
红着眼眶的妇人们相互搀扶，唉声叹气地准备离开茂山村。
茂山村的村民们静静等着他们离去，满目纠结惆怅。
这些人有些是跟外村沾亲带故的，有些纯属是心善怜悯。
但他们也没办法，里正都说了，其他地方不适合他们这种种植方式。
“你们等等。”
就在外村的人要踏出打谷场时，文和越带着江霖、文瑞走到几十人面前，叫住他们。
茂山村民们一看江霖也跟着一起，心思微动。
难道江霖有什么好办法？
外村的人也疑惑停下脚步，茫然看着叫住他们的文和越。
江霖近距离看着这些人，才发现他们才二三十岁。
分明是很年轻的年纪，若是在现代，还是刚刚毕业要工作的人，但在这里眼中却满是压抑愁绪，让他们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大上很多。
捞则伤身，忧思则伤神，这些人就是如此。
江霖跟文和越对视一眼，示意文和越开口，提出肥料一事。
毕竟他是里正，身份适合。
文和越接到江霖的示意，也没推辞，当着村里村外人的面，说了出来。
“虽然你们的村子不适合实行稻鱼养殖，但现在有一种新的肥料，也能使粮食增产，不知你们有没有兴趣试一试？”
外村人听的懵懵懂懂，虽然不知道肥料是什么，但能使粮食增产还是听得懂的。
他们连连点头，目光虔诚又带着希冀盯着文和越。
文和越微微让开身子，把江霖的身形完全暴露在外村人面前。
“这位叫江霖，之前稻鱼养殖的事也是他一手操持，成果如何，你们也看到了。”
那些外村人本还好奇文和越身后这个年轻人是谁，如今一听到他这么说，看向江霖的目光即惊奇，又带着几分怀疑。
这个小哥看起来这般年轻，茂山村粮食增产一事，居然是因为他？
江霖顶着众人怀疑的目光，将自己研制出的新型肥料一事说出来，
也告诉他们，这种肥料还没试验完成，大约还要一两个月才能看到成果。
若是他们感兴趣，倒是再来，现在他们可以先回去商量要不要使用这个肥料。
外村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