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江霖将钱财贴身放好,收拾好衣物下楼退房。
一人坐在客栈一楼客座,他点了份香葱凉粉和一块饼,店里的小二还为他送了壶茶水。
这个时间客栈内人来人往,很是热闹,江霖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听着四面人的私语,了解到许多县内趣闻。
“知县家的小哥儿昨日定亲了,竟是个穷书生,不过那书生去年考中秀才,瞧着是个有学问的。”
“那书生运气好,竟得到知县家哥儿的青睐。”
江霖手中一顿,思索一阵才想起什么是“哥儿”。
这个时代与他曾经所处的世界最差异之处,就是有三种性别——男子,女子,哥儿。
男子和女子如以往他认知的那般,就是男性和女性。
可这哥儿,虽外貌瞧着与男性一样,却能生育,亦不能同女子发生关系,是这个时代自有记载开始就存在的性别。
但哥儿人数稀少,幼时大多体弱多病,难养活。
他所在的渔家村就未曾见过一人,而昨日上县里的时候是坐着马车,也未仔细观察,自然也被他忽视。
如今听到他人谈起,才忆起这事。
不过哥儿虽瞧着与男子无异,但左腕内却有一颗红痣与之辨别,身形大多较瘦弱娇小,若是遇上,他应该也能认出。
江霖心想,若是见着哥儿,自己定要恪守礼规,不能因轻视而害了他人。
这个朝代虽对女子、哥儿较为宽松,允许他们和离再婚,还能自己出门经商开店。
可对贞洁礼仪也很苛刻,若是男子不小心看了人身子或者冒犯对方,两方若是无意成婚,就都要受罚。
一者警戒众人,不可随意放纵,借私欲扰乱是非,二者警告双方,若非两方有意,就该时刻保持戒心,守好礼规。
而受罚由官府视情节而定,轻者打板子交钱财,重者入狱流放。
江霖将此事记下后,又听了几个闲话,大多都是富人宅子里的是非,不值得深思。
吃了早饭,他就走到东市,若要回家,还要再请个马夫驾车,而他也想看看集市上,都有哪些新奇玩意儿。
东市在进城门一侧,如今正是摆早市热闹的时候,两旁摆摊的小贩多如蚂蚁,开店的甚少。
糖饼糖葫芦、果脯香瓜子、丝带绣帕花绳子、蔬菜熟食等等,各式各样,竟比他见过的闹市花样更甚。
他买了几个糖饼和新鲜的橘子,这都是丰渔镇少见的东西。后循着香味找到一家烤鸡店,又让店主包了整只烤鸡。
最后进一家秀伊芳,给江雪买了一条带粉色花纹的发带,然后把东西放入背篓内,找了个看起来老实的车夫,付了钱,告诉他自己到丰渔镇后,再次坐入车内,晃晃悠悠地归家。
来时因事无心观景,归时倒是瞧见一路好景象。
郁郁葱葱的树林屹立一旁,灰色的山岩崎岖不平,还有各色的鲜花、各状的野草,竟都是生机盎然的姿态。
而越靠近丰渔镇,空气中就带着一丝海的腥咸味,如今江霖已然习惯这气味。
到家时还早,江霖一路走来又碰上许多熟悉又陌生的村民,不过他还是如常一般的无视。
却没想到在快到家之时,有人与他打招呼。
“江霖,这两日我没见到你出海,听江雪阿姐说,你是去了县里?”
打招呼的人是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少年,不过长的很高,五官周正,笑起来憨厚老实,让人不由有好感。
江霖想了一会,记起来这人叫鱼行帆,和原主一同长大,曾经交情甚好,但随着原主克星的名头在村里越传越广,他家里人也不让他跟原主接触了。
虽然偶尔见面时还相互打招呼,感情却不同儿时那般好。
只是没想到鱼行帆竟因他两日未出海还专门去问了江雪,江霖有些意外。
看来这人心里还是关心原主,只是因他家里人顾忌,这才慢慢疏远。
但不管怎么样,两人的交情也止步于此,他也不会因此与他深交。
“多谢关心,我只是到县里办件小事。”江霖向他微微点头,脚步未停,“若是没事,我先走了。”
面前的鱼行帆似乎见惯了他这般冷淡的态度,只是笑着挠挠头,然后“哦”了一声,没再说其他。
两人就此分别了。
在外人看来也不过是停顿一会,说了两句话,但鱼行帆回家后,却被不知从哪得到消息的奶奶扯着耳朵严肃的与他交代许久,让他远离江霖。
鱼家奶奶满嘴的“克星”、“瘟神”,鱼行帆忍不住为江霖多说几句好话,惹得鱼家奶奶晚饭都没做,招呼一家几口人一同来教育他。
最终在全家人“好声好气”的劝导下,即使鱼行帆心里还是认为江霖不是克星,可为了家里的和睦清净,也开口保证自己不会再与他说话了。
如此,鱼行帆才得吃了个安静的晚饭。
再到江家这边,看到一日未见的弟弟,江雪很是高兴。
她伸手接过江霖背后的背篓,然后招呼着他赶紧进屋歇息。
那背篓很轻,江霖也就让她拿去。
随后跟着她坐到堂屋的桌边,与她聊天。
“路上可遇上什么事?”江雪从弟弟出门后一直担心受怕,如今见到人安全回来才放心。
江霖让她放心,说一切都好。
然后从背篓里拿出他买的那条发带,放在江雪手中。
“今早逛了会县里的集市,瞧见这发带很是漂亮,与阿姐极为般配,这才买下。阿姐你看着可还喜欢?”
江雪未曾想到弟弟给她带了礼物,她抓紧手中柔软的发带,眼眶微红,连说话也带些咽呜。
“很漂亮,阿姐很喜欢,小霖你有心了。”
说着还解了头上那早被洗的发白的青丝带,换上手中这个。
江霖赞许地看着她,夸赞到:“这颜色果真与阿姐很配,好看。”
江雪被他夸的有些羞涩,她轻轻摸了摸那垂下的带丝,眼中溢开了欢喜。
“你怎么没给自己买些东西?”她刚才放下背篓时,只看到几个油纸包,未见其他东西,想来弟弟竟没给他自己买。
江霖跟她解释:“我本想买些布给自己和阿姐制两件新衣裳,可对此一窍不通,这才准备先回来,到时候与阿姐你一同去镇上买。”
“也好,你身上这衣服还是三年前过年时制的,是该换换了。”
江雪悄悄抹了抹泪眼,又笑到,“我们家小霖长得这般俊俏,也该穿些好看的袍子,阿姐看镇上那些读书郎身上穿的那样式不错,到时为你缝制一身。”
“那是读书人穿的,我不用,就与平常那版式就好。”江霖拒绝。
他并不喜欢那种长衣宽袖子的衣袍,虽瞧着风采翩翩,走起来却不利索。
江雪见他一脸抗拒,也就此作罢。
然后江霖又与她说了自己跟朱老爷的事,还说在县里认识了一位好友。
他没说自己差点被抢的事,担心江雪多想。
江雪先是因他拿几条鱼换了几十两银子而感到自豪,后听闻他结识了好友更加喜悦。
要知道,江霖因那克星的名头,一直被村里人孤立,并未有深交之人,如今竟有了好友,江雪只觉得爹娘在天有灵,必然是他们在天上护着弟弟。
因江霖从县里带回一整只烤鸡,晚饭时,江雪就炒了份青菜,煮了米饭。
渔家人大多吃海鲜,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尝到鸡鸭,如今还是县里秘制的烤鸡,味道甚好。
吃到最后,竟不剩什么。
江雪看着空荡荡的盘碗有些脸红,她今日竟吃了两碗饭,实在可怕。
“我烧了热水,你快去洗澡歇息,一路走回来,定是累了。”
江霖本想帮忙收拾碗筷,却被江雪抬手制止,还指着澡房让他赶紧去洗漱。
今日确实累了,不仅是走了两三个小时的路,就算是坐车,那路况不好,马车不稳弹来蹦去的,比他走路还要累。
因此江霖也随了江雪的意,拿着干净的衣物打了桶温水进了澡房。
这洗澡的屋子也是用泥石建的墙,茅草树枝盖的顶,连同厕所一起,就隔了块木板,气味不好闻。
江霖匆匆洗了一会,就出来了。
夏日蚊子多,在澡房多呆一秒钟也是受罪。
建在海边的村子,村民的梦里都是海水翻滚的声响,偶尔伴着飞鸥鸣叫,让人睡意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