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慕宴之握着一张照片,墨瞳里是深不见底的痛苦悲哀自责。
照片上的小女孩扎着一个小辫子,眼睛如月牙般,笑的甜甜的。
“一一。”
慕宴之轻喃出声:“一一,哥哥好想你。”
一只玉手突然抽走了照片。
洛桑沉眸,果然是一一。
盯着照片上笑的甜甜的女孩,洛桑眼底划过一抹怀念与痛苦。
浅眸锁着慕宴之,冷淡:“现在可以说了。”
慕宴之抬眸,好看的瞳孔里没有以往面对洛桑时的光亮,而是一片死气沉沉。
“一一是我的妹妹,大名叫慕时宜,七岁时宋如烟为了逼慕尧回家,亲手将一一送进了一家人体实验机构,当时我在学校,并不知道这件事情,等我回来,一一已经消失在爆炸案中。”
洛桑冷声:“129爆炸案?”
慕宴之嗯一声,抬眸,目光幽暗,宛如寒潭般死寂:“桑桑,你该知道的。”
洛桑眼中的寒光射出来,包含着一丝冷笑,冷眼瞧着他:“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要处心积虑的来到洛家,来到我身边了。”
她弯腰,将裤子拉起一截,白皙的脚腕上微小的字母赫然出现在男人眼前。
她浅眸微眯,泛着森然的寒意,勾唇:“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应该就看到了这串字母了。”
慕宴之不置可否。
洛桑抬眸,冷淡问道:“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慕宴之看着她,轻声:“实验体二号。”
洛桑摩挲着脚腕上的字母,手指放在W上,抬眼,嘴角微勾:“知道这个W是什么意思吗?”
男人摇头。
洛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人体实验机构里,共有四个负责人,每个负责人手下有两到三个实验体。W是研究我的负责人的简称。”
慕宴之瞳孔骤缩,震惊的看着她。
洛桑神色不变,嘴角笑容持续扩大,红唇轻启,声音鬼魅,犹如恶鬼索命:“我是二号实验体,你猜三号实验体是谁?”
脑海里划过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他神情紧绷,呼吸加重,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脸上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骗人的吧,桑桑,你一定是在骗我。”
洛桑眼眸内翻滚着刺骨的寒意,冷如冰霜:“慕宴之,你心里不是都已经有答案了吗,你只是在逃避,你不敢相信你的妹妹就是实验体三号。”
她声音不重,平平淡淡的没什么情绪,却如一声惊雷,猛然在他耳边炸响。
慕宴之哆嗦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表情空茫茫的。
洛桑冷声:“你来我身边也是为了弄清当初事情的真相,一一到底有没有死亡吧?”
慕宴之愣愣回答:“是。”
洛桑深深的闭上眼,一一的模样在她脑海里闪过,心底涌上一丝痛苦,低声:“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一一死了。”
慕宴之怔愣,眼底的情绪剧烈的一颤,反驳:“不可能,当时骨灰鉴定根本没有一一的,你怎么就确定一一死了?”
“因为是我亲手杀了她。”
女孩冷漠的声音重重的响在空气里,眼神绝情而冷漠,一如他们刚相见的时候。
慕宴之就像是被抛进无边的冰冷深海里,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死死的盯着洛桑,脸色惨白,整个人都开始发抖。
“桑桑,你说……什么?”
洛桑闭上眼,眼角,一滴晶莹的泪珠悄然滑落,心脏又冷又痛。
低低哑哑的话语,打在慕宴之的心上。
“是我亲手杀了一一,我把刀插进了她的身体,我看着鲜血从一一的身体里一点点的流出,我看着她生命力慢慢丧失,在我面前闭上双眼。”
一一死在她的怀里,她抱着一一的身体,哭到近乎昏迷,她看着一一的尸体被W先生拖走,看着鲜血留下一条长痕。
她追不出去,腿软的站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一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慕宴之大脑一片空白,像是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垂眸,呆呆的盯着地板。
良久,洛桑才听到他空洞的声音。
“为什么?
他抬眸,墨瞳看不出情绪,直直的看着女孩,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一一?”
洛桑低声回答:“一一太痛了,她央求我杀了她,送她解脱。”
一一是在她被李远山送进机构的两个月后出现的,当时,她已经被折磨的神经凋零,每天都想着怎么死去。
一一就是在这时出现的,七岁的女孩或许知道自己处在危险之中,但还不知道自己会经历什么,抱有着生还的希望。
她主动上前,靠近她,甜甜的唤她:“姐姐,你疼不疼,一一给你吹吹。”
温热的气息吹在她的伤口上,缓解了她的痛意。
一一小脸上是暖暖的笑容:“姐姐,你不用担心,我哥哥一定会来救我们的,我哥哥很厉害,我在哪里,他都能找到我,到时,我们就一起出去。”
当时绝望的她在一一的笑容里,在一一鼓励性的话语里燃起了一抹希望。
或许,她们能活着出去呢,或许一一口中的哥哥真的能来救她们呢。
终究只是或许,只是看不到结果的希望。
自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在一一脸上见到这么纯真温暖的笑容了。
后来的只有恐惧与绝望。
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里,她和一一一起抱团取暖,相互舔舐伤口,鼓励对方,幻想着逃出去后的幸福生活。
一一进去的两个月,一天,又是一次惯常的电击后,一一气若游丝的对她说:“姐姐,我好疼,我坚持不下去了。”
她比一一更疼,但她不能在一一面前露出悲哀的情绪,她是姐姐,她只能装作正常的样子,对她说:“一一,再坚持坚持,你哥哥一定在找你,很快,我们就能出去了。”
可一一坚持不住了,她很虚弱,她说:“姐姐,我真的好疼,全身都疼,姐姐,你能不能杀了我。”
她说:“一一,我下不去手。”
一一哭泣着,祈求她:“姐姐,求你杀了我,我好难受。”
沉默很久,她同意了,她把一把刀插进了一一的心脏里。
一一露出了一副解脱的笑容,笑着对她说:“姐姐,谢谢你。”
本来打算杀了一一之后,她就自杀的,但是被管理人员发现了,刀被收走,她被绑在床上,硬生生折磨了一个星期才停止。
一一去世后两个月,12月9号,实验室爆炸,她昏迷不醒,被洛洛所救。
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景象,是漫天飞舞的大雪。
醒来后,她已身处洛家。
她站在廊下,看着飘舞的雪花。
脑海中突然会回想起一一对她说过的话:“姐姐,我最喜欢雪了,我生在冬天,那天雪好大。”
她伸手,接过一片雪花,轻声:“一一,下雪了。”
她抬眸,望向远处,一一的身影似乎出现在了雪地里,蹦跳着,嘻嘻哈哈,转身,笑着道:“姐姐,一起来玩雪啊。”
下一秒,身影就不见了,白茫茫的天地之间只有她一人孤零零的站着。
洛桑侧身,望着窗外被风吹起来的树,勾唇,浅浅的笑意浮现在脸上。
“一一总是和我说,你做饭很好吃,等我们逃出来以后,一定让我尝尝你的手艺。”
如今,她尝到了,一一却永远无法品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