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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传位(1 / 1)


三日后,传位大典如期举行。

尉迟屿从望不见尽头的御道上款款走来,冕旒前后端悬着的玉流苏伶仃作响,明黄色龙袍上绣着的沧海龙腾栩栩如生,唯独那张过分惨白的脸看不出一点帝王之气。

御道两边排列着仪仗,白石台基上下跪满文武百官。

大臣里有人是不愿的,但刺刀顶着腰间,这一个“不”字又从哪说出口呢?

金銮殿上,皇帝坐在一片帘幕后,底下的大臣只能隐隐约约看出个轮廓。

只有偶尔的那一两声咳嗽,他们才能确认那不是个死人。

皇帝身边的杨公公早已被换了人,那公公正要捻着嗓子念出传位诏书上的内容时,崔牧从蓦地站了起来。

他怒发冲冠,双眼赤红道:“乱臣贼子,岂能登基?!”

说罢殿内一片寂静,侍卫准备动手却被尉迟屿拦住,像是在等着看一出好戏。

崔牧从转身看向百官,义愤填膺道:“先帝在世时花了整整三十年才统一了中原,到当今陛下手里时五湖分裂,诸侯割据,若非陛下论道经邦,励精图治,岂能有今日的康然盛世?如今随随便便就拱手让人,更何况此人还是挟父弑兄的尉迟屿,如此罔顾礼法不伦不义之事叫先帝的在天之灵如何安息!?”

“挟父弑兄!”众人发出一声惊叹,整个大殿开始嘈杂起来。

尉迟屿冷眼看着底下的乱象却没有一丝慌张,鼓掌道:“崔大人的一番话说得真是连本宫都差点信了,不过口说无凭,敢问您有何证据?”

“当年太子殿下薨逝不久,你便对殿下身边的亲信赶尽杀绝,无非是为了掩饰你的罪行。还有你收买的那个江湖游医,别以为你已经毁尸灭迹了,其实他早已招供了自己的罪行,而这份认罪书现在就在我的手里!”说罢崔牧从就打开认罪书向四面展示。

前面的大臣还没来得及看清纸上的字,眼前便闪过一抹血红。

耳边只听到一阵嗡鸣声,脚边便咕噜咕噜地滚来一个人头。

那正是崔牧从的人头。

即便人头落地,狰狞的脸上仍然怒目圆睁,嘴角肌肉小幅抽搐,视线始终没有离开面前这个居高临下的罪魁祸首。

他或许怎么也没想到尉迟屿竟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他杀害,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生命会如此轻易地结束在了这个冬天。

血泪模糊,苦楚难道,他还是来陪她了。

周围的大臣个个瘫软在地,有的甚至被吓到直接当场湿了纨绔。

尉迟屿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收起剑道:“礼部尚书崔牧从,捏造事实,诬告皇室,以下犯上,理应斩首。念其半生有功,不牵连九族,今日本宫当众处刑,此事作结,,望诸位引以为戒。”

好一招杀鸡儆猴,先前心存异议的大臣顷刻间都闭紧了嘴。

有不服的大臣还想说些什么,旁边的人立即制止:“反正这皇位传给二皇子也是阗国还是姓尉迟,也不见得是乱了礼法,而且咱们的命也是命啊!”

说罢那人也没了声。

见没人敢再闹事,尉迟屿吩咐公公继续念传位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命数将近,不久将归于五行,唯后继一事日夜忧心。二皇子尉迟屿,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告天下,咸使闻之。”

言毕,帘幕后的皇帝遽然大声地咳嗽起来,此时终于有人按耐不住了:“殿下继位是大事,怎么说也应由陛下亲自加冕,请殿下按礼法行事。”

身后一众大臣也纷纷跪下齐声道:“请殿下依照礼法加冕。”

说白了,这些人今日不见到陛下是不会罢休了。

一直站在帘幕后的宴邵洲走出来道:“加冕礼应由现任皇帝亲自为下任继承人加冕,可当今陛下名不正言不顺,如何担得起此等重任?”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又是谁!”底下的臣子们议论纷纷。

“我是谁?当年先帝临终前属意将皇位传给大皇子,而当年的三皇子也就是现在的陛下却擅自修改圣旨,并将罪名推于我和皇兄并企图将我们赶尽杀绝,若非上天眷顾,我岂能活到现在?”宴邵洲不紧不慢道。

“圣旨···大皇子····莫非你···你就是当年的六皇子!”

他从怀里掏出一份陈旧的圣旨,边角已经有些磨损,解释道:“这是当年先帝传位的真正圣旨,上面还有先帝亲手盖的御印。”

圣旨在手,个别年长的老臣壮着胆子上前查看,肯定点头道:“是先帝的御印没错。”

“这下,谁还有异议?!”

话音刚落,大殿外径直闯入一男一女,身后追赶的士兵已经被他们的人手所拦截。

来者正是梁柏茂和聂昭英。

“本官看你们真是老糊涂了,连圣旨的真假都分辨不清!”

衣诀飘飘,步履疾疾,梁柏茂手持圣旨厉声呵斥,跟在他身边的昭英脚底生风,目光所及之处皆寒芒刺骨。

在看到昭英的那一刻,宴邵洲惊愕不已,猛地看向尉迟屿道:“她为什么会在这?”

尉迟屿凤眸微眯,意味深长道:“这要问你自己。”

得知梁柏茂还活着,众人的眼里瞬间燃起了希望,同时又顾及二皇子在场而不敢声张。

“当年篡改圣旨的并非三皇子,而是大皇子。先帝原是要将皇位传给三皇子,奈何偶然发现这一秘密的大皇子心生嫉妒于是便产生了不轨之心。他趁侍疾时偷走诏书却被先帝发现,为了不打草惊蛇先帝只好另拟遗诏,故而你手上的那份是假的,我的这份才是真正的遗诏!”

先前那位老臣只注意到御印的部分,却忽视了上边的墨迹,现在将两份遗诏进行对比,果真发现了端倪。

宴邵洲手上的遗诏虽然书体残破,但上面的墨迹却像是不久前写上的,而梁柏茂手里那份遗诏的墨迹却已明显褪色,有的字体甚至缺少了部分笔画。

宴邵洲不甘道:“就算你手里的遗诏是真的,但他弑兄杀弟的罪行确是真的!”

“你还不明白吗?”皇帝的声音幽幽传出。

帘幕徐徐升起,轩辕台上赫然站立着两个身影。

除了皇帝之外,还有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季怀衿。

之前他假意中招昏迷不过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因为季怀衿清楚,仅凭他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救出所有人。

所以他只能尽量拖延时间,不出所料的话四皇子现在已经带人从暗道潜入宫中了。

刚才皇帝一直默不作声实际上是被人下了软筋散和闭口丹,所幸季怀衿混迹在守卫中提前替他解了毒。

“难道你还不明白这一切都是先帝的意思吗?皇兄当年窃取遗诏本就触犯了父皇的逆鳞,而且你的母族势力过大,父皇恐朕登基后大权旁落故而临终前嘱咐朕必须除掉你们兄弟二人。”

皇帝的话语如铅般灌入他的耳中,宴邵洲不可置信地往后踉跄了两步,耸凸的喉结上下滚动。

怎么可能是父皇?这么疼爱他的父皇怎么会杀他!他不相信!

“不可能···不可能···你说的都是假的!”

早料到他不会轻易相信,梁柏茂叹了口气:“早知你憎恨至此,当年我就应该将真相告诉你,才不至于犯此大错。宿命轮回,兜兜转转,你还是回到了这里。”

“事到如今,真相还重要吗?”尉迟屿毅然打断了他的话,“本宫现今大权在握,整个阗国都在本宫的掌握之中,旧的历史已经成为了过去,新的历史将由本宫来攥写。”

“你……你竟如此猖狂!”皇帝怒极攻心,指着尉迟屿的食指不断颤抖,淤血从口中喷出。

“押下。”尉迟屿道。

一声令下,翟冀驰等人立即围了上来,殿外的人手也被赶来的叛军俘虏。

“我看谁敢!”

昭英将梁柏茂护在身后,虎视眈眈地亮出利刃对准他们。明明孤身一人,却有敌万军之势。

她警惕的目光与翟冀驰轻佻的视线交汇,只见对方挑衅一笑:“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的。”

面对不占上风的局势,季怀衿依旧临危不乱。唯独在看到昭英与翟冀驰之间无言的对弈时,他的眼底才不掀起一丝风浪。

不知是忌惮季怀衿的身份,还是他的气场太过摄人,披甲举刀的士兵面面相觑,没有一人敢动分毫。

尉迟屿不耐烦地开口:“还愣着做什么?”

相比起面前这位看上去不好惹的季大人,身后那位才是弹指间能让他们人头落地的活阎王。

不再过多犹豫,两方开始了激烈的交战。

当听到外边传来一阵繁杂沉重的脚步声时,季怀衿明白,他等到了。

一名士兵疾步冲到尉迟屿面前,拳手道:“禀殿下,四皇子带领军队已经打到门口了。”

“我们的人呢?”

“大多数都被镇压了,甚至有的将领已经卸甲投降。目前形势不容乐观,殿下我们快撤吧!”

闻言尉迟屿沉默了半晌,淡漠的俊脸因染了愠色而愈发阴森。

通报的士兵默默压低了脑袋,生怕他下一刻就要拿自己开刀。

他随意扯下冕旒重重摔在地上,这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在此刻显得格外讽刺,薄唇微启道:

“撤!”

收到口令后的翟冀驰扯了扯嘴角,抬眼望向那位他所“臣服”的殿下,露出一抹戏谑的嗤笑。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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