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太妃此话一出，席间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众人纷纷放轻了手下的动作，屏气静息，等待长公主的回答。
咳咳，清冷如寒月的长公主殿下，孤高似不食人间烟火。
关于她的猎奇传闻，在民间一直深受喜爱，为百姓们津津乐道。
当然……诸位大臣也十分感兴趣。
平时上朝被瑞喆骂的惨了，心里太憋屈了，总期待殿下出点丑闻哈哈哈……咳咳好让大家开心开心哈哈哈哈……
顾愿知道，神仙与凡人不同，凡人对她和姐姐的关系一直很排斥反感，深觉有违伦理。
眼下，她不能冒然开口说话，不然只会给姐姐添麻烦。
顾愿乖乖望着桌案上的美食，心里默默祈祷太妃，不要点她起来回答问题。
瑞喆抬眸望向蒋太妃，语气不咸不淡道：“回太妃，阿愿是长公主府的小殿下，本宫与阿愿萍水相逢，一见如故，实在心生欢喜，便做主让她当了本宫的妹妹。”
蒋太妃眸底浮现笑意，脸上带上疑惑，问道：“这……公主殿下身份尊贵，认妹妹……这事陛下知道吗？皇室宗亲知道吗？”
蒋太妃轻笑一声，又打趣道：“瑞喆从小性子沉稳，如今许是一时兴起，想着新奇，便认了打发时间，图个开心？”
这话是在贬低顾愿了，明里暗里说顾愿是用来打发时间的乐子。
少年帝王低眸望着手里的酒杯，指节暗暗发力，鸦黑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极淡的阴影，并不说话。
瑞喆也笑道：“太妃说笑了，阿愿是本宫的至交好友，身上并无皇室血脉，也非功臣之后，如何请得动陛下和各位皇室宗亲。”
“瑞喆与阿愿极为投缘，便让阿愿以公主好友的名义住在公主府，阿愿年岁小，便让她称我一声姐姐。”
帝王眸子温和，跟着附和道：“顾愿姑娘性子活泼，倒是与阿姐刚好相反。”
顾愿忽地起身，态度谦和，开口谢了帝王的称赞。
摄政王从三人身上收回视线，将王妃倒的酒端起，察觉到王妃不安的眼神，轻拍了拍王妃的手，微微摇头。
谢舒在心里不屑的冷嗤一声。
瑞喆这厮，阴险狡诈，卑鄙无耻。
他现在有把柄在瑞喆手里，更是不想主动招惹瑞喆。
蒋太妃眸色一暗，转头对帝王笑道：“瑞喆从小性子闷，如今有个欢脱的人在身边伺候，也是极好的。”
瑞喆明说了顾愿是她的朋友，朋友之间身份是平等的。
蒋太妃有意用了“伺候”来贬低顾愿。
伺候人者，本就低人一等。
话锋一转，蒋太妃笑盈盈的望向谢舒，“只是……王爷，听闻你前些日子纳了一位长相灵动的女子，说来也巧，那女子也叫顾愿。”
“这缘分倒是巧妙。”
谢舒：“！”
顾愿：“！”
顾愿身体一僵，顿觉如坐针毡，太妃明显朝自己来了。
她记得，她不认识蒋太妃，也没有得罪过她。
杯中酒水微荡，险些洒出，谢舒淡定的放下酒杯，遗憾道：“承蒙太妃挂念，小十九自小身体病弱，那日突发恶疾……前些日子才离开了本王。”
顾愿心里一惊：你才死了！
“唉——”谢舒惆怅的长叹一口气，“可惜了……”
顾愿：“…………”
王妃忽地红了眼眶，用帕子抹了抹眼角，脸上隐隐带着哀伤，显然对小十九去世一事十分难受。
王妃缓缓收了帕子，脸上带上几分怀念，笑道：“十九妹妹与这位小殿下样貌极为相似，不过妹妹贪玩，远不及小殿下贵气，王爷方才还同我说，瞧着小殿下眼熟呢。”
谢舒认同的点了点头，俊美的脸庞上拢上伤感，幽幽长叹口气。
“唉……”
顾愿心虚的低下头，她进王府第一日，王妃便派人送来很多东西，还问她，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她说。
王妃温柔耐心，一点都不像话本子里那样心思恶毒。
听到她家是深山里的，便觉得她家境贫寒，在王府的一个月，时常派人送些糕点布料来。
王妃和其他夫人很喜欢她，经常带着她玩游戏，还教她作画，都是极好极好的人。
蒋太妃轻叹了一口气，“红颜自古多薄命，那姑娘能进了王府，早早离世，也是个没福气。”
顾愿：O.O
一盏茶的时间不到，她已经死了两次了。
PS:(O.O)(这个表情真的很适合小狐狸震惊又不解的呆呆模样。)
(从朋友那里看到的，真的好适合。)
瑞喆将糕点推到顾愿面前，抬眸看向皇帝，意有所指道：“今日是宫宴，难得与家人聚在一起，还是说些开心事吧。”
少年帝王回笑，“阿姐说的是。”
帝王身后的大太监极有眼力见的捏着嗓子唤人进来奏乐起舞。
蒋太妃收了笑意，目光偶尔吟吟的落在顾愿身上。
众位大臣看似低头饮酒夹菜，实则默契的噤声，两只耳朵竖起来，默默的听着皇家的你来我往。
歌乐响起，暂时中断了几人的针锋相对。
蒋太妃接过宫女递来的帕子，笑着擦净手指。
瑞喆真是大了，翅膀也硬了。
……
酒过半旬，顾愿吃的有些撑。
她动作优雅，速度却很快。
她吃完一碟点心，便有宫女换上新鲜的，绝不会让桌案上有空盘。
宫女放一碟，顾愿就吃一碟。
宫女换碟的期间，顾愿对着桌案上的瓜果下手。
好吃，好吃！
瑞喆坐在顾愿身侧，习以为常的淡淡饮酒，少年帝王和众人微微侧目，不免咋舌，这……也太能吃了吧。
顾愿姑娘看起来十六出头，比公主殿下矮一个头，这胃口比军中七尺大汉还要大。
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顾愿默默揉了揉小肚子，把宫女新端上来的葡萄拉到自己眼下，一口一个。
葡萄，咬一口。
好甜的葡萄，再咬一口……
好吃……
“……”
诸位家眷贵女：……她她她她真的很能吃。
瑞喆将自己面前的瓜果推到顾愿面前，想起小狐狸庞大的胃口，“阿愿若是喜欢，宴会结束后，可带些回府吃。”
小狐狸虽然生长极其缓慢，却从不挑食，胃口极好。
在重殊殿时，便会将宿眠花啃的七七八八的。
顾愿从葡萄中抬头，将姑姑说的“少吃些，保持细腰之类的话”抛之脑后，摇摇耳朵，“好。”
歌舞稍停，少年帝王清楚的听到了那句“好”。
心中不悦：阿姐对她倒是关心。
蒋太妃不再为难后，席间气氛热闹了些，贵女们看准时机，欠身出席表演才艺。
贵女们身份尊贵，本不该如此抛头露面，只是陛下不小了，该选妃立后了。
顾愿咽下葡萄，认真的看着贵女们弹琴起舞吟诗作画，不由心生佩服。
好厉害的姐姐们。
不过，话本子常说，像她这样的人——脑子不好使，又遇到夫君姐姐这样的皇亲。
是天定的倒霉体质，容易招人嫉妒，很有可能会有贵女挑衅她，让她表演才艺。
不表演，就是不会，贵女们就开始笑话。
表演，会被人看轻，落人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