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音面部抽动,眼睛都红了,拉住兰草的手:“兰草,好妹妹,你莫不是在诓我?皇后娘娘为什么突然就把我们送给晚宝林了?”
兰草微微一笑,把自己的手从她手里抽出来:“还能因为什么?你们往日跟晚宝林关系好得情同兄弟姐妹,娘娘看在眼里,不忍你们受分离之苦,体恤你们呢。”
这三个人是之前长秋宫里最爱捧晚槐臭脚的人,平日没少欺负兰草、点翠这些小宫女,如今看到三人面如死灰的样子,兰草心里别提多得劲了。
德元太监哀求道:“兰草,你是掌事宫女,你帮我求求情吧,我不想离开长秋宫!”
在长秋宫当差多轻松?皇后娘娘待下宽厚,极少惩罚喝骂他们,在宫里行走也体面,普通的太监宫女都让着三分,而如果要是去了晚槐那里,晚槐性格古怪不好伺候不说,跟着一个宝林混……想想都丢人!
仲成太监指着一旁低头洒扫头都不敢抬的一个宫女,愤愤道:“兰草,你帮我跟娘娘说说,她明明才是最爱拍晚槐马屁的人,凭什么不是她去!”
那个宫女差点跳起来:“仲成,你不要血口喷人!”
兰草笑看狗咬狗,拍拍手:“别吵了别吵了,这件事儿是娘娘定下的,你们三位就好好服侍晚宝林吧。”
说完就丢下三人回去服侍娘娘了,不远处点翠偷偷对她竖起大拇指,兰草对点翠眨眨眼,笑开了花。
让这些人以前欺负她们!活该!
晚槐出来后领了这三个面色灰败的宫人,转身想向云清告别,没想云清忽然想起什么,对她低声道:“说起来,本宫听闻前线告捷,皇上预于半月后大宴将士,届时后宫妃嫔都会到场,许多妃嫔应该还不知道此事,妹妹可以好好先准备准备。”
晚槐怔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激动:“谢娘娘!”
云清拍了拍她的肩,笑道:“去吧。”
好好干,别让她失望。
送走晚槐,云清有点疲乏,演了这么会儿戏,确实蛮消耗精力的。
回到树林中坐下,她抿了口茶,突然想起来:“兰草,本宫今早让你差人送给父亲的信可送出去了?”
“回娘娘,送出去了。”兰草为她斟满茶,恭敬回道。
“嗯,帮本宫盯着些,父亲有了回信第一时间交给本宫。”云清垂眸想了一下,又道,“还有今天晚槐在本宫殿里跪了一个半时辰的事情,记得也要传出去。”
兰草回:“是,娘娘。”
云清抬头看着头顶的梨花,思绪飞远。
不知道李则仪现在正在干什么?她又坚定不移朝杀他的漫长道路上前进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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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府里,云老爷云无极正被吵得头疼。
云清的继母徐言正在云无极耳边念经一般喋喋不休:“老爷,我并非是贪图宫里的荣华富贵,我也是为了云家着想,皇后一个人在宫里,孤木难支,如果泠儿也能入宫,两人互相帮扶,云家的地位才会更稳固呀!”
云无极不耐地看着她:“你当真是为了云家?还是想让泠儿也入宫当宫里的娘娘,若能得到皇上宠爱封个妃,再见皇后也不会矮皇后一头,顺便也能提携一下你娘家?”
徐言心思被戳破,身体一滞,旋即强行争辩道:“我即便是存了这样的心思,那我作为泠儿母亲,为她筹谋又有什么不对?我们云家已经是顶顶的世家大族了,泠儿嫁到其他哪家都不算多好的前程,只有皇家才能称得上是不辱没了我泠儿的好归宿!”
云无极气得话都不想跟她多说,暴脾气上来了,重重拍拍桌子:“滚出去!这里是书房,谁允许你在这里喧哗的!”
徐言眼眶瞬间红了,哭道:“老爷,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为你生儿育女,却始终无法超越前夫人在你心中的地位!云清可以当皇后,云泽明可以跟在你身边学习政事,可是我的泠儿呢?我的泽渊和泽鹏呢?老爷,你太偏心了!”
云无极被她哭得太阳穴都在突突跳:“你这又是什么无理取闹?泠儿的婚事我自有计较,泽渊和泽鹏年纪尚小正是该在学堂好好读书的年纪,还没到跟着我学习政事的时候!”
徐言还是哭:“老爷,我知道,你不想送泠儿入宫,就是怕泠儿分了皇后的宠爱,可是我听闻皇后本来就不算得宠……”
云无极黑着脸再次拍拍桌子:“慎言!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慎言!”
徐言还欲争辩,这时房门被轻轻敲了敲:“老爷,宫里来信了。”
徐言认识这个声音,这是云无极身边最得用的暗卫的声音。
云无极冷冷瞥她一眼:“出去。”
徐言这下不敢再争辩了,这个暗卫亲自送的信,说明一定是顶顶重要的事情,她好歹也是受过教养的闺秀,知道什么时候该闹,什么时候不该闹。
她垂下头擦了擦眼泪,顺从地推门出去。
门外没有人,不过徐言知道,那个暗卫肯定已经在老爷的房里了。
云无极按着太阳穴从暗卫手里接过信,内心轻叹了口气。
当年娶徐氏,虽知道她性情争强好胜,但心思并不阴毒,前夫人留下的两个孩子在她手下不会过太苦的日子,且她教养在祖母膝下,掌管家事的能力也不错。
没想到她生了自己的孩子后性格大变,日日钻入牛角尖,非得跟前夫人争个高下,不但自己要争,还要带着孩子一起争,属实让他头疼不已。
他摇摇头,把杂念从脑中甩出去,拆开了这封信,打开后他原本就皱起的眉头愈加紧锁。
是皇后的信,信里向他报了平安,又问候了他的身体,最后笔锋一转,提到了云家目前的局势,说如今皇上十分忌惮云家,望他在朝堂上更加谨言慎行,若到不可挽回的局面,或可考虑……举家迁出京城,向皇帝表态。
云无极轻叹了口气。
连清儿都从此次大皇子之死中察觉到了危机,特地写信来提醒,他又如何不知现在云家表面繁花似锦,实际已经站在了悬崖边缘?但是皇帝的猜疑深重,并不会因为他的退让就减轻,他若退让了,只怕会让云家失去根基,反而让皇帝不再投鼠忌器,更快走向覆灭。
他欲放下信,却发现这信还有第二页,他凝目看去,映入眼帘的话让他瞬间出了一身冷汗:若得父亲支援,杀掉磨刀之人,也是活路一条。
磨刀之人。
我为鱼肉人为刀俎,这磨刀之人,自然便是当今圣上。
他的手不禁握紧。
清儿竟已对圣上起了杀心了,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如此看来,清儿远不像徐氏回来向他所报那样平静,明焕之死对她造成的打击如此之大,竟然让她升起了谋反的意图。
他深深皱起眉。自古帝王多疑,狡兔死、良弓藏的故事数不胜数,李则仪对他的猜疑虽让他心寒,但又在他意料之中,无论如何他都不愿背上谋反的骂名。
清儿性格外柔内刚,必定是受不了枕边人如此算计自己和母族,所以才会升起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
他叹口气,提笔写下“不可”两个大字,塞进信封中递给一旁的暗卫:“送回宫里。”
…
很快云清就收到了这封回信,里面的内容并不出她所料,她垂着眼将信纸在蜡烛上点燃。
父亲高洁风骨,不愿背上谋反的骂名,但是他又怎会想到,最终李则仪就是用谋反的罪名来折辱他的呢?
她写这封信只是想告诉父亲她已经升起了这样的念头,若父亲愿意出手相帮自是好的,若父亲不愿意,也可让他心里有个准备,知晓她会想办法让云家暂时离开京城,离开这个风云搅动的中心,待局势稍微平稳后再计较下一步。
至于局势如何稍微平稳……
她的眼眸倒映着蜡烛的跳动火光,只要剪除掉李则仪的一些羽翼,再搅起一些动乱,让他暂时没有空理会云家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