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云清能独住长秋宫不同,宫里大多宫殿里都会有不少妃嫔同住,比如翠微宫里就共住了五个妃嫔,主位是肖贤妃,另有王婕妤、薛才人和陆才人,晚槐是新来的,也是位份最低的宝林。
入夜时分,薛才人和陆才人命宫女挑了灯,一边闲聊一边打络子。
她们两人同期入宫,又住在一个宫里,同样不怎么受皇上宠幸,一来二去感情就好了不少。
“听说新来的那位今日砸了不少屋里的东西,气得不行呢。”陆才人笑道。
“她可省着点砸吧,宝林的用器配额本就少,砸了司宫台也不会给她补过去。”薛才人专心打手里的络子,顺口道。
这话逗得她的贴身宫女憋不住笑,薛才人笑着轻打她一下:“可不准拿出去说是我说的。”
贴身宫女连忙点头:“才人放心。”
“她以前在皇后宫里服侍,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估计是奢侈惯了,还没意识到砸了就没新的了呢。”陆才人摇头。
“说起这事,我也正奇怪。”薛才人放下络子凑过去,“你说皇后娘娘怎么会突然抬她当了宝林?皇后这几年从不曾抬举过自己的人。”
“能因为什么。”陆才人看她一眼,“大皇子没了呗。”
“本宫也是这么觉得的。”薛才人叹息着摇摇头,“可见就连皇后娘娘那种谪仙般的人儿也免不了俗,先前一副清高的样子,都是因为有依仗,这膝下子嗣一没了,立马就慌了。”
“不过我看皇后这招,实在是步臭棋。”陆才人评道,“这个晚宝林,姿色平平,不像是个能留住皇上的人,而且看她这些表现,也实在性子张扬,就算给她得了宠,也不会乖乖听皇后的话。”
薛才人认同地点点头,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丝灵感,神秘兮兮压低声音:“你说,会不会这个晚宝林根本不是皇后安排的?而是她自己勾引了皇上?就像你说的,皇后就算要安排,也会安排个听话的美人,更不会就给一个宝林的位份。”
陆才人惊讶:“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如果她不是皇后安排的……”薛才人勾起嘴角,“那就有趣了,我听说今天皇后让司宫台的人过去给自己换床,说不定就是因为她,这么看来,皇后可能比谁都更恼她呢。”
“那咱们就可以不用忌惮皇后会保她了。”陆才人慢条斯理道,“不过她暂时也不配咱们出手,连底下伺候的人都只有一个,指不定哪天就先给自己怄死了呢。”
两人嘻嘻哈哈笑作一团,而在另一个殿里正生闷气的晚槐可笑不出来。
唯一一个被留下来的宫女玲儿正小心翼翼为她更衣,看她阴沉的脸色,连大气都不敢出,心里叫苦不迭。
这个宝林一看就是个事儿多的人,虽然宫里的主子个顶个的事儿多,但是别人好歹位份高,这位事儿又多位份又低,玲儿觉得自己前途渺茫。
没想到晚槐并没为难她,更完衣就静悄悄睡了,让玲儿悄悄松口气。
晚槐睁着眼躺在床上,心里正悔意翻腾。她好歹跟在云清身边这么多年,虽说一直是个下人,但眼界是有的,此刻冷静下来,对自己下午的行为生出了不少悔意。
下午她被喜悦冲昏了头,竟忘记克制自己的行为,把在长秋宫的做派带来了翠微宫,却忘记了她的身份已经变了。
在长秋宫她虽说只是个宫女,但是作为皇后亲信,宫里个个都敬她三分,而来到翠微宫,她只是个位份低微的宝林,旁人没理由还敬她让她,就连长真公公对她的笑脸,估计都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给她的,经过下午这出,现在外面不知多少人正在看她笑话。
她在黑暗中握紧了拳,总有一天她要脱离皇后的阴影,在这后宫中闯出自己的天地,让这些轻视她的人都后悔!
不过未来的筹谋先放在一边,当务之急是她得把殿里伺候自己的人凑齐,不然还不知得当宫里的笑柄当多久。
司宫台的人决计不会再理她,想来想去,只有……皇后能够帮她了。
第二天清晨,云清正坐在庭院中赏花看书,兰草走过来通报:“娘娘,晚槐……晚宝林求见您。”
云清挑了挑眉,眼睛都不曾从书页上离开:“不见。”
兰草回了是,转身离开,回到正殿告知晚槐此刻皇后不想见她。
晚槐闻言,顾不上许多,在正殿跪下,恳切对兰草道:“劳你再向皇后娘娘通传,若今日娘娘不见我,晚槐就一直跪在这里。”
兰草无语,急道:“晚宝林,我们娘娘都说了不见了,您就别为难奴婢了。”
晚槐不再理她,固执地跪在地上。
她跟了云清十三年,最是明白云清的秉性,云清对身边人最是心软,不会放任她一直跪着的。
而且说到底,她会成为宝林,都是云清一手策划的,云清没理由为这事儿记恨她,虽然不知道云清现在为什么不愿意见她,但云清没有理由一直不见她。
晚槐生生跪了一个时辰,兰草没办法,只能再次回到云清身边小声道:“娘娘……晚宝林她不肯走,一直跪在正殿……”
云清放了颗桂花糖进嘴里,淡淡道:“再让她跪半个时辰,你再把她领过来。”
兰草得了令转身离开,云清翻了页书,抬头看着头顶的梨花,勾起浅浅的笑容。
多亏兰草的交际关系,昨天她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晚槐在翠微宫的所作所为,还知道了宫里现在有不少人因为她昨天换床的举动,猜测晚槐并不是她主动抬举上去的。
晚槐的一切行为都在她的预料范围内,她也猜到了以晚槐要面子的个性,今天会来她宫里,求她帮忙把伺候的宫人补齐。
她今天刻意把晚槐拦在殿外不见,就是为了让小兰草把这件事一并传出去,好落实现在宫里的猜测:晚槐跟皇后过去虽是主仆,但现在可不是一条心,连为晚槐补齐伺候的宫人,也是皇后心善,捱不住晚槐的恳求。
又过了半个时辰,晚槐的身影一瘸一拐地出现在了庭院中,在她面前跪下:“参见皇后娘娘。”
云清扶住她,将她扶到自己身边的椅子坐下,一脸心疼道:“本宫今日身子困乏,先前兰草来通传后便又睡了,方才醒来才知道你竟一直跪着,你这是何苦呢?”
晚槐眼圈一红,低声道:“娘娘有所不知,晚槐现今这日子……真是过不下去了。”
云清拍拍她的手:“你别急,给本宫讲讲是怎么了?”
晚槐便带着哭腔把昨天跟司宫台发生的争执掐头去尾说了一遍,刻意把自己嚣张的嘴脸抹去,只说司宫台欺负她位份低微,净给她派了些偷懒蠢笨的宫人来,只有玲儿还可堪一用,但只有玲儿一人伺候,她好歹也是个宝林,说出去叫人笑话。
说着抹了抹眼泪,委屈道:“旁人怎么说我也便算了,可我毕竟是娘娘宫里出来的,我真怕会因为我,折损了娘娘您的脸面。”
云清内心惊叹晚槐这演技属实不错,她真的很看好晚槐,说不定晚槐以后真能把李则仪骗得团团转呢。
但她脸上还一脸同情道:“原来就为这事,这有什么的?本宫这就把乐音、仲成和德元派到你宫里当差,可好?”
晚槐脸上立刻转悲为喜,又要给云清跪下,云清连忙扶住她,柔声道:“你服侍本宫多年,如今腿脚不便,不必如此多礼。”
晚槐感激得直点头,云清转头对一直守在旁边的兰草道:“方才本宫的话记清没?让那三个人在宫外候着,等会儿就跟晚宝林一道回去了。”
兰草答:“是,娘娘。”
等兰草跑出去将这消息告知那三个宫人时,三人面面相觑,都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