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妃?”
贺九思一愣,仔细回忆,“我听太傅说过,弘景十年拉克尔率军突袭登封,宁王千里驰援却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是宁王妃亲自挂帅守住了雲州城。
太傅说宁王妃当时已经快要临盆了,却不畏艰险……”
贺九思骤然顿住,那个孩子不就是小昀儿吗?
明语点点头,“殿下说得没错,正是我们王妃不畏艰险,十月怀胎亲上战场,从拉克尔的十万大军中守住了雲州城,我们世子就是在两军交战的战场上出生的。”
明语神情郑重,语气也透着前所未有的肃然,“按理说,世子降生是件十分值得庆贺的事,可就在我们世子呱呱(gūgū)坠地的那一刻,王妃却命丧于流箭之下,而那一日,正是上元节。”
一室寂然,贺九思“忽”的一下转过头去看明若昀。
只见对方依旧维持着吃面的动作,连头都没抬一下。
贺九思心里却怎么都不是滋味儿。
他小时候就崇拜宁王爷,一心想当一个像他一样的大将军,身边的人投他所好,总给他讲一些和宁王有关的故事哄他高兴。
什么宁王智破攻城计、宁王孤军挑王庭……明若昀作为宁王世子,自然而然也是故事当中的一部分。
可宁王世子身体不好,从小就送去了他外公容神医身边照料,是以民间关于他的事迹少之又少,“战场出生”成了他对明若昀唯一的了解。
记得太傅第一次和他说“明世子出生在战场上”的时候,他发出好大一声嗤笑,觉得一定是百姓们在夸大其词。
嬷嬷说女人产子就是在走鬼门关,战场已经够凶险了,宁王妃怎么可能在那种情境下生孩子,原来竟都是真的……
贺九思陷入长久的心疼和懊悔中不可自拔,看向明若昀的眼神都带了三分愧疚。
明若昀被他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说生在战场上有什么稀奇的,他还听说过有人把孩子生在厕所里呢,少见多怪。
吃完最后一口面把碗筷交给明语,对贺九思下逐客:“正如殿下听到的,小臣的生辰一向从简,所以今晚怕是不能陪殿下出府游玩了,殿下请自便。”
贺九思以为他在怪自己往他伤口上撒盐,急忙解释:“对不起,我不知道上元节是宁王妃的忌日……”
明若昀却并不在意,抬手打断贺九思:“殿下不必如此,家慈仙逝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小臣早已释怀,再说小臣身体不好本就喜静,对生辰并没有什么执念。”
贺九思却认为他是在故作坚强,顿时更心疼了。
见外面皓月当空忽然灵光一闪,让明若昀别急着睡等他回来,大步流星地奔出府去。
明若昀已经习惯了贺九思风风火火的做事风格,并没有把这番话往心里去,确定人已经走远了听不到他说话,沉声吩咐卫茕:
“派人悄悄去一趟春风得意楼,告诉掌柜的,以后不准再让眷娘来王府了,我若是有想吃的菜自然会去酒楼,不要在这些琐碎的小事上浪费资源,以免打草惊蛇。”
卫茕领命而去。
明语替掌柜的求情:“世子恕罪,掌柜的也是一番好意……”
明若昀没有说他不接受这番好意,相反他很高兴下属们都记得他的生辰——都离开雲州了还自发继续纪念他母亲宁王妃,这说明他、乃至背后的宁王府都很得人心。
然……
“小心驶得万年船,那一百万两军饷虽然是雍王补上的,但终究是朝廷的银子。
皇帝生性多疑,心里未必觉得那是北境的将士们应得的,相反他很有可能觉得是因为本公子被雍王行刺,朝廷受到了胁迫逼不得已才答应,咱们要比以前更加小心谨慎才行。”
明语称是,让明若昀不必担心,她明日就把府里的人召集起来挨个敲打一遍,服侍明若昀去安置。
“我这里不急,你去盯着点儿贺九思,我怕他又出幺蛾子。”
明语也觉得九殿下要搞事情,吩咐暗卫保护好世子的安全,赶紧去追贺九思。
结果明语这一“追”就是两个时辰,眼看着外面月上中天,百姓们庆贺的烟花都放完了还没有回来的迹象,明若昀有些急了。
正要喊人出去找,贺九思如走时那样风风火火地折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