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姐,昨天的采访稿我整理过了,录音文件也放进压缩包了,我现在发到你邮箱可以吗?”
杜溪点点头,发现陶漾今天来得格外地早,她趁着这时候没多少同事在,八卦兮兮地问,“昨天送你回家的那个是谁啊?很面生。”
她是混财经的,商圈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印象,但昨天那位确实是没见过。
陶漾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驰余的身份告诉她,这么一迟疑,杜溪就立刻说,“不方便说的话就算了。”
她笑眯眯的,也不介意,“今天没什么工作,你把我给你的资料整理完就可以下班了。”
陶漾应了声好。
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发现驰余给她发来了见面地点的具体位置,是一家口碑很好的私房菜馆,陶漾听说过。
她回了个“好”过去,驰余立刻又发来回复,简短的几个字。
“在工作吗?”
驰余摩挲着手机屏幕,有点担心自己的消息会影响陶漾工作,但又忍不住想和她说说话。
从昨天见面开始,驰余就一直觉得像是在做梦一般,他有些懊恼没能抓住机会跟陶漾多说几句话,又担心今天的见面会泡汤,心里一直都不太安稳,睡也没睡好。
陈数过来送文件,敲了两下门都没得到回应,他家驰总正低头看手机,像是在走神。
“驰总,这是建南递来的合约书,需要你签字。”
驰余“嗯”了声,这时手机响起一声消息提示音,他立刻放下文件去看手机,一副早就等着的模样。
陈数那叫一个好奇啊,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把脑袋凑过去一起看。
陶漾回复了一个兔子摇头的表情包,“刚到公司,还没开始工作呢。”
驰余轻扯了下唇角,问陶漾什么时候下班,他开车去接她。
陶漾想起他那辆在学校门口都颇受瞩目的豪车,觉得他要是真过来接她,明天关于她的八卦消息就要传到满公司都是了,她一个小实习生弄出这种阵仗免不了要被编排一番。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可以,我下班的时候会给你发消息。”
她不让他去接。
驰余抿了抿唇,有些失望,但不敢强求,一切全按照陶漾的意思来。
陈数暗戳戳地问,“今天需要我当司机吗?”
为了老板的八卦,他可以免费加班哦。
驰余瞥他一眼,眸光冷冷淡淡的,跟刚才浅笑的模样判若两人,“不需要。”
他的私人行程不需要电灯泡。
陶漾在公司待到下午五点半,把分给她的任务都处理得差不多了,跟杜溪打了声招呼就准备离开。
这时候她忽然收到社会部同事的消息,让她把之前负责的项目企划书给她送过去,说是新人没经验,得借她的策划书学点经验,陶漾没多想,她找出自己之前做的策划书就绕路去了社会部。
陶漾在社会部实习了快两个月,跟同事们关系处得很好,刚过去就遇到不少熟人,说说笑笑地打招呼,多聊了一会儿。
“诶,新人来了,你把策划书给她吧。”
同事悄悄在陶漾耳边说,“走后门进来的就是牛气,不会也不愿意学,给她派任务的时候一脸委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故意为难她呢,我看着就烦。”
陶漾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看清那人的长相后愣了愣,没成想这个空降的新实习生居然是熟人。
左思然看到陶漾也有点惊讶,她之前就听说陶漾在这里实习,不过不清楚是具体哪个部门,也是来了之后才发现自己把她给挤到别的部了。
这下子两人一碰上,她不免有点尴尬。
不过尴尬归尴尬,左思然也没表现出来,她装作不认识的样子跟陶漾擦肩而过,又被刚刚说话的那个同事叫住。
“左思然你先别走,这是陶漾,她是在你之前在我们部实习的,做过几个很优秀的策划书,你拿回去仔细研究研究。”
实习生就是用来使唤的,总不能一句“我不会”就什么都不做吧,同事可不想惯着左思然这个臭脾气。
大家都在看着,左思然也不想刚来两天就把关系闹僵,这个实习机会还是她好不容易向乔运聪求来的,做好了就是她履历上光辉的一笔。
她转头朝陶漾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策划书,一副不认识陶漾的模样,“谢了。”
态度傲慢,拿完就走,把牵线的同事气得不轻。
陶漾笑笑,没把这事儿放心上,“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同事看了眼时间,惊讶道,“这么早?”
陶漾在社会部工作的那会儿,都是公司里走得最晚的,特别努力特别拼,从没走得这么早过。
她笑了下,“我跟人约好了要一起吃饭。”
同事的八卦雷达被触动,好奇地问,“谁啊?是男的吗?”
陶漾漂亮,性格又好,刚进公司那会儿就有同届的男实习生追她,几个热心的女同事也给她介绍过对象,但陶漾在这方面完全是敬谢不敏,不仅对谈恋爱没兴趣,连跟人家见过面都觉得没必要。
陶漾被问得不好意思,只含糊地点点头,然后匆匆离开。
左思然听到了她跟同事的对话,视线一直追着她,慢慢皱起眉,在心里琢磨。
陶漾谈恋爱了?对象会是谁?
她一直都不太喜欢陶漾,因为这姑娘跟她完全是两路人,明明家境普通,人又漂亮,却一点虚荣心都没有,不爱打扮不说,对那些富二代的穷追不舍愣是丝毫不动容,跟她这么一比,左思然自己就跟大染缸里出来的下三滥一样。
更重要的是,不管陶漾自己是什么态度,她对男性的吸引力确实比左思然强,如果陶漾傍上了什么厉害人物,那左思然能嫉妒死。
她越想越觉得心烦,拿起手机联系乔运聪,想跟他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地点。
在她交往的那么多任男友里,就属乔运聪最拿得出手,她必须得好好把握住。
陶漾见过左思然一面后就将她抛在脑后,她按照驰余给的地址找了过去,快到的时候忽然接到驰余的电话。
他声音干涩,充满愧疚和无措,有些紧张地说,“我突然有个客户要见,一时脱不开身……”
陶漾明白他的苦衷,立刻就说,“那我们改天再见好了,我没关系的,你忙吧。”
驰余先是应了声好,在陶漾想要挂断电话的时候忽然又说,“你能等等我吗?最多一个小时,你可以先来我公司。”
他声音低低的,最后补充了句,“我今天就想见你……”
陶漾一下子就心软了,她从来都没有办法拒绝驰余,便答应了。
到驰余公司的时候,已经提前等着的陈数立刻就迎了上来,他脸上带笑,态度亲切又不至于太过热情,分寸拿捏得很好。
“陶小姐,先跟我来吧,驰总正在跟客户聊合同的事儿呢,因为这位客人明天就要出国,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更合适的见面机会。”
这事儿来得太突然,驰余实在抽不开身,给陶漾打电话说明情况的时候,脸色那叫一个差,情绪低落得陈数都看不过去了。
好在驰余悬崖勒马及时主动了一回。
陶漾理解地点点头,“没关系的,反正我今天下班早,也没什么要忙的。”
她第一次来驰余的公司,有点新奇,想不太出来驰余西装革履处理正事的模样,毕竟他以前混不吝儿的样子太深入人心。
陈数是专门过来给陶漾解闷的,怕她等得太无聊,主动挑起一些话题。
两人不熟,唯一能聊的就是驰余了,陈数充分发挥自己的八卦天分,笑眯眯地套近乎。
“我跟驰总说你们俩是高中同学?我认识驰总的时候他都快大学毕业了,天天冷着脸吓死人,他高中也这样吗?”
陶漾被他夸张的言辞说得想笑,“也经常冷脸,但不怎么吓人,他性格就是这样的,熟悉之后就会发现他只是面冷心热。”
这点陈数可不敢苟同,他认识驰余的这些年来,他脸色越来越冷,越来越有商人的老奸巨猾和不动声色,哪里有“心热”的时候。
他笑着说,“驰总的心热可热不到我们这些下属身上,我去年因为工作没做好,差点被他调去非洲挖煤,年终奖都扣没了。”
他这话明显是玩笑,但陶漾怔了一下,居然相信了。
她有点惊讶地问,“驰余这么凶呀?”
可能打工人的同情心都比较强,陶漾还真以为陈数的奖金被扣没了,代入一下自己简直心疼得要命。
陈数忍着笑,故意夸张事实,其实没扣没,但也扣掉了一半,他想起来就肉疼,这回总算找到可以吐槽的对象了。
他悄悄地说老板坏话,“可凶,你要是没把工作做好,他就冷脸瞪你,跟要吃人似的,可吓人了。”
陶漾吃惊不已,虽然高中时候的驰余也总冷着个脸,但那时候就是个没入社会的学生,再凶也没什么攻击性,现在他成了集团总裁,成了手握别人经济命脉的资本家,凶起来可是要砸别人饭碗的。
这么一想,陶漾愈发觉得分开的这几年驰余变了很多,她有点犯怵,再面对驰余的时候,就忍不住把他当做自己的领导、上司,肉眼可见地拘束。
驰余不过是见了个客户,再见到陶漾的时候就发现她对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太对劲儿,显得很拘谨。
他心里发懵,以为是自己让她等烦了,说话的语气都不自觉地软和下来,像认错,“抱歉,让你等这么久,饿了吗?”
陶漾摇头,虽然总是在脑海里偷偷想象驰余对下属发火时候的样子,但见到他还是雀跃不已,“不饿,也没有等很久,你都忙完了吗?”
“嗯,忙完了。”
驰余拎上西装外套,略微踌躇一下,帮陶漾拿上了她的短风衣外套,轻轻搭到她肩上。
他靠近时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道,陶漾一下子瞪圆了眼,仰脸看他,也顾不上两人此刻有些过近的距离。
“你还吸烟呐?”
她声音很小,估计是觉得陈数还在旁边,自己这么问有可能会让驰余没面子,就刻意把声音压低了,“吸烟不好。”
关心他的样子瞬间便和几年前的那个陶漾重合到一起,驰余眼里多了些笑意,学着她小声回答,“没有,是客户吸的。”
那就好。
陶漾放了心,弯了弯月牙似的眼睛,跟在他身后走出公司。
驰余没让司机跟着,开了自己的另一辆车,陶漾用自己有限的知识认出这是一辆劳斯莱斯,具体什么型号就不知道了,反正很贵。
车辆缓缓驶动,正是晚高峰,路上有点堵,陶漾倒是不着急,把窗户开了条小缝吹风。
驰余的余光里总是有她小小的身影,眉眼便无声无息地软化了,不像平时那样冷漠疏离。
“为什么会想要做记者,现在不画画了吗?”
他记得陶漾画画很好的,获得过很多奖项,因此担心她突然改变学习方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陶漾答得很轻松,“觉得画画可以当作业余爱好,记者这个行业蛮有意思的。”
归根究底是想要有一种新的人生体验,前世她专研画画十多年,发现任何爱好只要和工作划上等号就会变得无聊枯燥起来,严重消磨她对绘画的热爱。
驰余点点头,没什么难言之隐就行,他怕在自己不在的时候,陶漾会受什么委屈。
陶漾看着他凌厉流畅的侧脸线条,忽然小声说,“你现在变得好厉害,我觉得有点陌生,跟你相处的时候总会担心说错话。”
她话音未落,前方亮起红灯,驰余转头看过来,漆黑的眸子里藏着点傍晚的霞光。
陶漾垂下头,绕着身前的安全带玩,她在驰余面前总是意外地坦诚,藏不住话。
驰余庆幸自己遇到的是这样的陶漾,否则他真猜不到女孩子的心思。
他倾身过来,把陶漾绕在安全带里的手指一点点解放出来,哑着嗓子说,“漾漾,我是为你才拼命想要变厉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