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余今天没有来上课吗?”
陶漾站在高三十七班的教室门口,皱着眉头问赵畅,她今天一大早就来了学校,结果一直没等到驰余,给他发消息也没有得到回复。
赵畅挠着脑袋,他其实也弄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驰余凌晨时候给他发消息让他跟班主任请几天的假,却没有说原因。
“他连请了几天假。”
赵畅疑惑:“驰哥都好久没这样了,是你们吵架了吗?”
说起来驰余已经很久没有旷课请假的事了,他不但在课上认真听课,连他们这些兄弟网吧开黑都不肯去,突然来这么一下子让人摸不着头脑。
“没有,没有吵架。”
陶漾忧心忡忡,“他好像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我想问问你们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赵畅听得一头雾水,“我不知道啊。”
他突然说,“是不是驰哥来恒盛以前的事?”
陶漾一愣,“来恒盛以前?”
她见到驰余的时候,驰余就已经是恒盛的学生了,她也就一直以为驰余是在恒盛上的高中。
“是啊,驰哥是高二上学期突然转学过来的,他刚来那会儿脾气比现在还差,整个人就像个炸弹似的一点就着,打起架来连命都不要,这种情况一直到高三才慢慢好起来。”
赵畅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心有余悸,他那时候甚至觉得驰余有什么暴力倾向,但相处久了就知道驰余不是那样的人,他那时候那么奇怪或许真是有什么他们都不知道的原因。
“那你有听说他之前都跟谁玩吗?”
“不知道,驰哥从来没提过他之前的事儿。”
陶漾在学校的时候一直心神不宁,她给驰余发了很多条消息,但驰余只在下午的时候回复了其中几条,告诉她自己一切都好,让她不要担心,也不要去他家找他,他最近不在家里住。
驰余到底发生什么了?
放学后的恒盛校门口,张长庆随即揪了个穿高三校服的男生,恶声恶气地问,“认识驰余吗?”
那个男生慌里慌张地扶了扶眼镜,“不、不认识。”
张长庆便扭头去找其他人打听,他的穿着打扮明显不是学生,说话也流里流气的,学生们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不管他问什么都说不知道。
几次下来,张长庆也算明白自己这样问是问不出来什么了,烦躁地抽了根烟,“他真以为自己能躲到天涯海角?”
他带来的黄毛小弟有点想退缩了,“哥,咱非得找那个驰余麻烦吗?听说他家里很有钱。”
张长庆冷笑一声,“他家有钱又怎样,他根本就是个没人要的拖油瓶。”
小弟畏畏缩缩的,“可咱们都把他打过一顿了,他都没还手,这事儿就算了吧。”
“算个屁!”
张长庆怒吼一声,“老子兄弟死了!被他害死了!”
他猛吸了几口烟,恶狠狠地说,“在这儿守着,我就不信蹲不到他。”
小弟犹豫着问,“那蹲到他了,咱们要做什么?”
打也打过了,还能做啥?
张长庆眉头紧紧皱着,沉着脸不说话了。
还能做什么?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但家平死了,他就不允许驰余还跟着没事人一样活着。
“姐!”
一个穿着初中校服的男生从他们身旁跑过去,带起一阵燥热的风。
程诚听苏玉的话没去上辅导班,而是直接来了恒盛找陶漾,他看到陶漾一个人从学校门口走出来,身边也没跟什么可疑异性,便小跑着追了过去。
“姐,你自己一个人走啊,怎么没个朋友陪着?”
陶漾抿了抿唇,“本来是有的。”
她转移话题,“你过来做什么?”
程诚又不能说是来看看你有没有偷偷谈恋爱的,他咕哝着说,“妈让我跟你一块回家。”
陶漾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手机突然弹出消息通知,是驰余的消息,他说了一个地点,是一家小餐馆的名字。
陶漾立刻笑起来,“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你先回家了,跟妈妈说不用等我吃饭了。”
程诚心中警铃大作,便偷偷跟了上去,在心里默默赞同苏玉女士的猜测,他姐还真有可能是被某个狗东西勾搭上了。
陶漾按照导航找过去,在一条商业街里发现了那家小餐馆。
“驰余!”
驰余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见她来轻轻笑了下,他身上的伤还没好,胳膊和侧颈肩膀都缠着纱布,脸色也有些苍白虚弱。
“你今天都没怎么回我消息。”
陶漾在位置上坐下,驰余已经点好了菜,几乎都是她爱吃的。
驰余抿唇,“抱歉,没怎么看手机。”
他神情淡淡的,但眼底沉着一抹化不开的郁色,陶漾知道他有心事,可他不愿意告诉她内情,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帮他。
“驰余,我很担心你。”
驰余抬起头,看着女孩清亮漆黑的一双杏眸,她柔软的、怜爱的眼神几乎化为实质轻抚着他千疮百孔的心,他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有那么一瞬间竟然真的想把一切都告诉她。
可他不敢说。
“驰余,”陶漾轻轻笑了下,“我说这些不是想逼着你把心事告诉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在你难过的时候,还有另一个人在挂念你。”
“就算是为了我,”
陶漾静静望着他,“对自己好一点好吗?”
良久,驰余垂下了头。
“嗯。”
餐馆外面,程诚在门口探头探脑,急得抓耳挠腮。
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陶漾的半张脸,根本看不清她对面坐着的人是男是女。
会是谁呢?
“小同学,你到底进不进来啊?”
老板娘端着餐盘路过,看着这个鬼鬼祟祟的小孩,“你要是不进来就别挡在我店门口了。”
程诚:“我进,我这就进。”
他猫着腰,跟在老板娘身后悄摸摸地进了店,但放着凳子不坐蹲在了桌子下面,企图从这个地方观察陶漾那桌的情况。
“果然是个男生。”
程诚只能看到那个男生的背影,挺高挺瘦的,瞅着还怪帅,就是不知道正脸长什么样。
他看过来了!
程诚吓了一跳,慌里慌张地往桌下钻,暗暗祈祷自己千万别被发现。
陶漾跟驰余吃完了饭,“我回去了,你这几天既然请假了就好好休息,无聊了就联系我好吗?”
驰余想让气氛轻松点,淡笑着问,“不会打扰你学习吗?”
陶漾抿唇笑,她从来都没有觉得被驰余打扰到过。
“如果你总是不联系我,我才会担心到不能专心学习。”
“驰余。”
她仰着脸,眼眸弯弯,“快点好起来吧。”
程诚整个人都缩在桌子下面,心惊胆战地看着陶漾和那个没露脸的男生从自己身旁走过。
无事发生。
“好险,”程诚从桌子下面倒退着爬出来,屁股却突然被人踹了一脚。
那人声音冷冷的,“出来。”
完蛋,被发现了。
程诚苦着脸从桌子下钻出来,一抬头就看到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他震惊到表情扭曲,“驰哥???”
驰余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你跟踪我?”
程诚脑袋都要短路了,“不、不是跟踪你,我是跟踪我姐来的……”
姐姐?
驰余忽的反应过来,“陶漾是你姐姐?”
程诚不知怎的有些心虚,心想自己还是给他姐丢人了,“……昂。”
驰余:“……”
这真有点出人意料,他没听说过陶漾还有个弟弟,还是姓程的弟弟。
程诚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在驰哥面前他是个小弟,但在驰余面前他可是小舅子啊。
他咳嗽了两声,“你跟我姐在谈恋爱吗?”
驰余沉默了会儿,“不是。”
他们还不是。
程诚有点混乱了,不是在谈恋爱吗?
驰余没有跟他多说,只点点头,“去陪你姐一起回家吧。”
看着他离开,程诚摸了摸脑袋,“怎么感觉驰哥今天怪怪的。”
说不上来哪里奇怪,但就是让人感觉不对劲儿。
程诚跟陶漾前后脚回了家,在饭桌上就被苏玉拷问了,“有没有发现你姐的早恋对象?”
程诚对自己老妈还是有点了解的,她看陶漾跟看眼珠子一样,生怕被什么不良少年给带坏了,而驰哥呢,成绩不好还看起来凶凶的,怎么看都是苏玉很不喜欢的那类人。
他犹豫了一下,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没有啊,你想多了,我姐根本没早恋。”
苏玉一脸狐疑,“那你姐最近怎么奇奇怪怪的?”
“可能是学习上的事儿吧。”
程诚拼命往嘴里扒饭,防止苏玉再跟他问东问西。
但这件事瞒归瞒,还是要弄清楚的,程诚想了一下,趁着苏玉回卧室,敲了敲陶漾的房门。
“姐,”
程诚在椅子上坐下,“我今天看到你和驰哥在一块了。”
陶漾回过头,表情讶异,“驰哥?”
对哦,他姐还不知道他认识驰余呢。
程诚解释道,“我跟驰哥一块上辅导班,他还是我同桌呢,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也认识他。”
陶漾更惊讶了,“辅导班?”
驰余居然会去上辅导班。
程诚一头问号,“你不知道吗?驰哥上辅导班已经有一阵子了,他学得可认真呢,我上次让你帮忙挑的学习资料就是挑给他的。”
陶漾还真不知道这件事,驰余从来没跟她说过。
他根本不是喜欢学习的人,也从来没动过要好好学习的心思,现在却改变态度,甚至去报了辅导班……
是因为她吗?
陶漾抿抿唇,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当然愿意看着驰余改掉不良习惯,认真生活,可她不希望他的改变是为了她,更何况学习并不是唯一一个出路,他还可以有更多选择。
“姐,”程诚不自然地问,“你跟驰哥是在谈恋爱吗?”
他得弄清楚自己有没有机会成为驰哥的小舅子。
是在谈恋爱吗?
陶漾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们明明互相喜欢,可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迟迟没能确定关系。
她其实不介意这一点的,只要她自己明白驰余的心意就可以。
“我喜欢他。”
陶漾看着程诚,猜到他今天突然来恒盛找自己应该不是偶然,稍微一想就知道是谁的授意。
“妈妈知道了吗?”
“没有。”
程诚晃了晃腿,狡黠一笑,“我没跟妈说,妈那性格你也知道,她要是发现你早恋了,恐怕很麻烦。”
他撞了撞陶漾肩膀,笑着说,“姐,我站在你这边。”
无论陶漾想做什么,他都是坚定的唯姐党。
另一边,驰余没有回他的住处,而是住进了一家酒店,快天黑的时候接到驰序的电话。
“张长庆去找你麻烦了?”
驰余抽了根烟出来夹在手里,看着烟头上明明灭灭的火光,“你别管。”
驰序有些着急,“我不管能行吗?他那个性子不管不顾的,要是再把你以前的事情捅出来,你连恒盛都别想待了。”
驰余没有说话,只自嘲地笑了笑。
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驰序耐着性子说,“我们都知道家平的事跟你没有关系,他是自杀,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张长庆只是拿你撒气罢了,你还要忍让他多久?你难道就没有自己的生活了吗?”
驰余摁灭烟头,许久才嘶哑着嗓音说,“我松手了……”
他无数次地回想过,如果他当时没有松开手,那家平是不是就能活下来?
驰序心里不是滋味,他强调道,“驰余,那天海浪那么急,你就算没有松手家平也不一定能活下来,他已有死心,这是谁都阻止不了的。”
家平,那个高高瘦瘦,总是喜欢跟在驰余身后的孩子,他家境贫困,还有个酗酒的父亲,想要好好学习的那天却被醉酒的父亲从学校里拖出去打。
他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
驰余没有成为拯救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但那并不是驰余的错。
“驰余,”
驰序轻声说,“你做的够多了,放过你自己吧。”
张长庆他们总是想着不能让驰余好过,但失去家平后的每一天,驰余都在自己惩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