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朝雾一直走到外面的雪地里,雪仍在下,四周都是白皑皑的,仿佛没有人涉足过的模样,也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她的心却痛得像是要碎了,像是要无法呼吸了。
她忽然停下脚步,抬手捂住心口,大口地喘着气。
季灿追上来扶她,“颜颜,你没事吧?”
颜朝雾深吸了好几口凉气推开他,放下手,“没事。”
她的脸被雪映得近乎透明,鼻尖和眼睛却红通通的,海藻般的长发因她微微弯腰的动作随意散落下来,整个人漂亮得像是雪地里的精灵,但是她的眼神是决绝的。
她想,痛,就拔除好了,永远拔除这个会让她痛苦的隐患,弄脏他,毁了他,断绝了所有转圜的可能,她就不会再痛了。
这样想着,她放下手,脸色不再痛苦,唇角反而扯出一抹笑来。
季灿早就拿着一把伞举在她头顶,就这样陪着她站了良久,当看到她白嫩的脸蛋都冻红的时候,他才想开口劝她回去。
然而不等他开口,他听到一阵汽车驶过的声音,还有隐隐约约的狗叫声。
这里可以算是荒郊野外,信号不好,又是这种大雪天气,根本不会有其他人来,除非……
他面色一变,拉着颜朝雾的手臂就跑。
颜朝雾心里在想事情,并没有听到那些声音,问他,“怎么了?”
“有人找来了!”
颜朝雾听到脸色也微微变了,却不觉得害怕。
她无所谓了,她失去了所有,已经无所谓了。
但她看到季灿在冷风中冻得发红的侧脸,和他一起跑着,突然就想起小时候,和他一起奔跑一起打闹的场景。
虽然他们闹来闹去,但他总是护着她的,为了她,也曾跟人打过架,回家后被他妈妈训,减了零花钱,却自己省吃俭用也要买零食给她,嘴里却没有好话地说怕她饿死,还嫌弃她个子小。
颜朝雾眼睫颤了颤,反握着他的手与他一起狂奔。
只有他了,到现在,只有他还在喜欢她,对她好,为她出头。
他让她躲在废弃又隐蔽的柜子里,自己离开。
她拉住他,“季灿!”
“我出去看看,解决完他们就来找你,解决不了你就躲这儿,等所有人离开后你再走。”说着他递了张名片给她,“找这个人,他能帮你出国。”
这是季灿从家逃出来时就准备好的,他原是想送她出国的,却不想发生这样的插曲。
时间紧急,交代完,他仅摸了下她的头发就挣开她的手帮她关上门用废弃物掩饰了一番确认不会被看出来就跑了。
颜朝雾躲在这里,接着就听着外面磕磕撞撞的打斗声。
该是害怕的,但她的心却冷冰冰的。
忽然一阵好似动物的脚步声和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停下时,隔着又脏又破还掩着废弃物的柜门,她听到狗嗅东西时发出的气声,接着就是几声狗叫。
狗刚叫完,就有人过来扒开她躲藏的柜门。
入目是两个黑西装的男人,还有一只昆明犬,这种犬因嗅觉灵敏常被训作警犬,此刻正虎视眈眈地盯猎物一般盯着她,威风凛凛的,她不自觉地又往后缩了点。
其中一个西装男喊了一声“找到了。”然后直接拎住她肩膀上的衣服,将她从柜子里拎起来拖出去。
出去后,颜朝雾往四周看,季灿和小马他们都被反剪着手按在墙上,季灿用力回头眼睛通红地看她,低哑的声音,“颜颜。”
“季灿!”颜朝雾挣扎着就要扑向他,但却被西装男拽着塞进一辆车里,紧跟着身后的车门砰的一声关上。
她转身就疯狂地扒门想要下去,打不开就又爬到另一边。
只是刚碰上那一侧的车门她就僵住。
隔着车窗,她看到了对面的商务车,车门开着,满目的宾利黄内饰,映得宽敞的氛围温暖又压抑。
谢平舟靠坐在车座上,身上松散地披了件大大衣,露出的胸膛仍是那件破了一道道的带血白衬衫,他苍白的面色上透着不正常的红,阖着双目,浓黑的眉隐隐皱着,像是在忍耐什么。
往下,他骨节分明的大手随意垂落,上面淌着血,像是从手臂上流下来的,怎么会有这么多血,她定睛看了一眼,谢平舟就似有所感地睁开眼睛朝她看过来。
漆黑的眼神冷而利,还夹杂着她难以看懂的情绪,像是外面无垠的暴风雪。
她心一颤,但紧接着就有一个西装男过来,往谢平舟手中递了什么,接着帮他关上车门。
其实这整个过程前前后后不过几秒,与此同时,颜朝雾坐的车也跟发动离开,她往后看去,只见有人抬着乔语漾出来,经过谢平舟所坐的车时顿了顿,下一秒将乔语漾塞了进去。
颜朝雾直直地盯着这一幕,趴在车门上喘着气,好一会儿又平静下来。
季灿的身份,谢平舟应该不会对他做什么。
至于她,无所谓了,他不把小禾苗还给她,她死了还是活着有什么区别。
她任由他们将她带走,扔进一间房子里,然后关上门离开。
他们走后,她以为谢平舟会出现,羞辱她折磨她,甚至打她一顿把受的伤还她,但再也没有人来过。
她一个人麻木地靠着墙坐在地上,不动,也什么都不想去想,仿佛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就这样从天亮一直坐到天黑。
房间里没有开灯,四周都暗下来的时候,门口终于有了动静。
有人来了!
颜朝雾心一紧。
不一会儿就有人进来,那人进来也没开灯,但通过那高大的身形轮廓,就知道那人是谢平舟。
他一步步靠近,脚步声啪嗒啪嗒地像是踩在人心上,在距她几步之遥时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在他的目光中,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靠墙坐着,淡漠着一张脸。
但看着她的那双眼睛越来越具有穿透性,她的手指还是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心里开始惴惴不安,不知道谢平舟下一秒会做出什么。
谢平舟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目光紧紧锁着她,那眼神,像是要从她的表皮看穿她内里住着怎样的灵魂。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谢平舟拿出来接通。
“谢总,季灿打伤了人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