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质疑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可当着这些人的面，无异于把孙知县往里面送。
他原本还在谭承启身后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听了这话立刻忍不住了，怒目圆睁道：“胡说些什么？朝廷拨下来的赈灾银，哪一次不是给你们修屋子修田地，你们怎可如此没有良心，反咬一口？”
“有没有用在我们身上，你自己心里清楚！”刚才出声的那人似乎豁出去了，怒吼道，“每次洪灾，朝廷都说要抚恤灾民，派过来的人一到就吃穿带银，我们连口稀粥都吃不上！孙知县，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敢对着皇天后土发一句重誓，说你从没做过这样的事吗？”
孙知县脸色都紫了，飞快地看了一眼谭承启。
谭承启四平八稳，看不出半点情绪。
“胡……胡言乱语……来人啊！给我把这刁民拖出去！乱棍打死！”
有小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场景对于他们来说似乎并不眼生，小孩的母亲伸手盖住了他的眼睛，原本灵动的双眸满是麻木。
可这一次预料之中的怒吼和鞭打声都没有传来。
孙知县的话就像是一股风，出口后连个落地响都没能砸起来。
一只盈盈的手，覆上了那女子干瘦的手背。
“没关系，”她听到了身边的声音，“世子爷在这儿，官兵都由他调遣，没人敢动手，别怕。”
那声音不大，意外的轻柔，女子干枯的眼睛慢慢转过来，看到了柳清仪的脸。
她自从生下来，村里的人就在洪水的肆虐下求生计，家里有些家底的，早拖儿带女的离开了这里，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美丽的女子。
和从前，阿爹故事里的仙女一样。
神使鬼差，那女子开口问了一句：“你下凡，是终于要保佑我们了吗？”
柳清仪愣了。
周围的灾民纷纷看了过来。
也不知道当地流传着什么样的传说，柳清仪从他们的眼里，慢慢看到了热切和希望。
小孩扒开母亲的手，仰头看着柳清仪，吸了吸鼻子。
“仙……仙女姐姐……”
“我不是仙女姐姐……”柳清仪轻声，抬手摸了摸小孩的头，“可是如果你们愿意相信我，我倒是能带着大家先去避难。”
谁也不确定洪水会不会席卷而来，谭承启在山顶搭起来的帐篷，就是他们简易的避难所。
小孩子稚声稚气的问：“那你会走吗？”
柳清仪笑了：“不会。在这里重新变成你们的家之前，我都不会离开。”
“说话算话！”小孩子伸手，“拉钩钩……”
柳清仪跟他勾了下手指。
流离失所的孩子，都不会太干净，柳清仪白皙的手和他的脏兮兮的小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可她依旧是笑盈盈的模样，看了就让人心生安稳。
方才大吵大闹的人都安静了下来，跟着柳清仪朝山顶走。
谭承启蹙了蹙眉，遥遥朝萧矜北看了一眼。
“你知道会变成这样，”待人走远了，他才出了声，“为什么他们会把清仪当成仙女？你从中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