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押他国使臣并且戏耍了一番,这件事犹如平地一声惊雷在江城迅速传开,朝堂再次热闹。然而此事的主人公萧云却突然消失无踪。
是夜,江城衙门牢狱,最深处。
这里基本的床榻桌椅还是配备齐全,但关押在此处的人根本不屑于这份特殊待遇。
“该死,混球。”
草原一方的人再次用力捶墙,可是回应他的只有摇摇欲坠的粉尘颗粒。
草原一方的对面——南疆,他们围着坐在床榻上的罗娜公主,悄声说着话。
布和隐晦地看了眼南疆一方,暗中警惕着。
南疆一方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好似在争吵。
“够了!母主为重。”
罗娜公主这句话一出,其余的人立马闭嘴,低头呢喃。
“一切为了母主。”
很快,南疆一方四散开来,不再交流。
……
衙门牢房屋顶。
今夜,月正圆,一身着漆黑斗篷的小小身影正双手向后撑,抬头望天,丝丝白发若隐若现。
很快,这小小身影猛地侧头,别人看不见的淡绿色气息缠绕上食指。她食指轻敲一下,气息便随着月色攀上树丛中一细小虫子身躯……
成功标记。
做完这一切,小小身影放松身躯躺下,甚至还翘着脚,静静欣赏着今夜这份圆月。
空中,金色的气运依旧漂浮,把黑夜映衬得宛如白昼,倒是和灯火气息十足的街巷融得和谐。
小小身影看着气运,渐渐皱起眉头。
气运似乎有了些变化……
“这是逼我造一个盛世强国吗……”
……
夜正浓,江城城墙边一处毫不起眼的民屋。
一只酱红色的小虫匍匐着身躯从窗台而入爬上了靠窗的木桌。木桌上一玉制的圆形器皿,里面有着些许白色粉末,小虫兴奋地抬了一下头,爬的速度更快了。它爬进器皿,欢快地吸食粉末,可片刻过后就翻滚几下身躯不再动弹。
这时,一妇女打开房门,就像是例行公事,她下意识抬头看向木桌……
和往常不同,器皿之中多了一只小虫。
见着小虫,妇女愣了一下,随后急忙进屋,徒手拿起一动不动的小虫,匆匆出门。
房屋后院,两排鸽笼。
妇女直奔左下角的笼子,将手中的小虫给笼子里的灰色鸽子喂下,便取出灰色鸽子,放飞。
直到天边没了鸽子的身影,妇女才收回视线,松了一口气。
忽的,一抹黑色烟雾顺着屋檐而下。烟雾直直找上了妇女,不给其一丝思考的时间,直接融掉了妇女的脖颈。
妇女瞪大了眼,下意识想要出声,但没了喉咙,随后烟雾扩散……
仅仅片刻,白骨哗啦啦落地。
……
离江城百里之外的青岩山深处。
天边刚露出一抹白,一只灰色的信鸽从天地相接之处飞来,越来越近。林中独一座的木屋小舍,灰色信鸽熟练地落在院中为鸟类搭建的细竹架上。
很快,林中一抹绛紫色,一位美得过于雌雄莫辨的高挑男子抱着一大捧野百合自林中出现来到小舍外,他的身上有着一抹若隐若现的金色气息。
男子见着院中的信鸽,本自然流露出来的笑容瞬间消失,他松开手任由野百合落地,仿佛没见着地上的野百合一般,跨步踩了上去……
仅仅片刻,一身玄袍的白发少年自林中同一个位置现身,少年面容的娇艳比之男子还要更甚,他弯身轻轻拿起被男子踩过的一朵野百合。
娇嫩的百合,花瓣已有了折痕。
“这花可惜了。”少年叹息道。
少年出现的那一刻,男子便已发现,他瞳孔微微一缩,却很快适应,面上再无明显的情绪波动。
“殿下或许觉着可惜,但对我来说……”男子脸上带笑,伸手抓住灰色信鸽的脖子一折,同时缓缓道,“这就是它的命。”
“命?命运?”
萧云低头看着手里的野百合,一丝黑色气息缠绕而上……一瞬间,野百合化为虚无。她放下手,眼神平静地抬头看向男子。
“没想到身为南疆母主的你竟会信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
南疆母主。
这个身份,男子没有反驳,也没有正面承认,他就静静站在那,看着萧云的手忌惮不已。
见此,萧云轻笑了一下,以一种老友般的语气道:“你也看见了,本宫有着轻易抹杀你的力量,所以……”
后面半句话,萧云笑而不语。
“所以……”闻言,母主反而灿烂一笑,缓声道,“殿下不急着杀我难道不是因为不清楚我的底细吗?”
听完,萧云瞬间冷脸,眼神晦暗不明,冷声道:“人太聪明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不聪明的话,我早就死了,殿下。”
最后二字,男子舌尖顶着上颚,说得轻佻又魅惑。
现在,轮到萧云沉默不语。
“殿下没有立刻动手杀了我,是一个相当明智的选择……”
男子丢下手里的信鸽,步伐如同女子一般款款向萧云走去。
萧云眼神警告着,男子丝毫不在意,上前靠得极近。这距离,萧云能清晰闻见对方身上那浓郁的媚香,不过……
萧云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本宫是那等会被欲望支配的野兽?”
无用。
见着萧云依旧清明的眼神,男子眼里的神情一滞,但他立马低下头,鼻尖都快触到萧云的,才停下动作继续道:“这南梁我养了不少蛊人……”
“所以?”萧云也不后退,直接直视男子双眼,审视道。
“我若死了,他们体内的子蛊就会发狂,一个接着一个地寻找宿主、杀死宿主。”
男子想要弯身继续靠近,却被无形的力量阻拦,无法再进一步。
见此,男子笑了,笑得开怀。
“殿下只有一个人,可来不及救。”
对此,萧云只是轻飘飘地看了男子一眼,语气亦轻飘飘道:“不过压本宫一头,就这般让你欣喜?”
这话一出,男子脸色一变,眼神变得沉郁怨毒。
“看来你的前半生过得比本宫想的还要悲惨。”萧云下意识勾起嘴角嘲讽道。
不过一说完,萧云就点到为止,她抬手,淡淡开口道:“做个交易罢。”
“哦?殿下怎知……”
男子不愿就这么被萧云牵着鼻子走,正打算继续周旋却被萧云打断。
“本宫耐心有限。”萧云忽的冷了声音道,“不过多些麻烦罢了,惹烦了本宫……”
萧云后退一步,如看蝼蚁一般的冷漠眼神。这一刻,男子感觉自己反倒成了两人中最矮的那一个,被位于上方的杀神审判。
“本宫不介意直接灭杀了你。”
恍惚间,萧云的身影同记忆里憎恶的那个存在重合。
“你认为你逃得掉吗?”
那个存在淫笑着,伸出他的大手,箍住小孩的脖颈……
“麟儿。”
男子下意识后退一步,苍白着脸摇头,随后他看向萧云,咬牙切齿道:“你赢了。”
闻言,萧云沉默,她望着对方身上摇摆不定的金色气运,忽的收敛了气势,准备等下言。
男子再次后退一步,不安稍退,他姿态和语气都恢复正常,开口道:“我想要你成为我新的容器。”
他体内的蛊虫早已蠢蠢欲动。
“容器?”萧云看向男子心脏位置,皱眉道,“你身上的蛊虫?”
萧云的动作让男子一惊,但他又很快释怀。当萧云展现她那诡异、不该存于世间的毁灭能力时,男子就有了萧云此人不能常理度之的觉悟。
谪仙下凡?他可不管,只要能为他解开那个该死之人下的蛊。
思及此,男子终于露出一丝稍微真诚的笑容,道:“我所拥有的一切,你都可以拿去……”
男子话语一顿,压低声音,才继续道:“让我一年之内奉你为主,也可以。”
萧云此人骨子里藏着的暴戾和他记忆中的那人太像,成为其一段时间的贱奴……
男子眼神一暗,下了狠心。
为了永远的解脱,也不是不能答应。
“奉本宫为主?”
萧云淡淡的声音让男子心中一紧。
虽然虽然他已下了决定,但是……
“本宫要你何用,本宫只喜欢你手里的南疆。”
不是男子预料中的话语,他一愣,有些激动的同时下意识惊讶道:“你竟会在意这些权势?”
见着萧云再次皱眉,男子赶紧弥补道:“南疆你随意拿去,不过我虽为南疆母主,却并非南疆绝对的霸主,想必会有不少人反抗。”
“这又有何妨。”
萧云笑看着气运融入自己的身躯,这一刻,自信与霸气尽显。
“没了主人的空壳,打下来便是。”
……
江城皇宫,是夜,细雨绵绵。
柳煜撑着油纸伞,静静站在东宫门口。
片刻过后,柳煜微微抬头,油纸伞跟着倾斜,他伸出手接住伞骨处落下的雨,冰凉入手。随后他看向黑乎乎一片的天际,眼中流露担忧。
忧郁美人雨夜等归人,暗中见到这景的人儿……身形一顿,收敛了因自己淋雨赶路而引出来的暴戾。
人儿停下脚步就这么在站对方看不见的角落静静望着对方,眼神露出一丝惊喜之后,便挣扎不已。
……
“怎的又在这等我?”
萧云熟悉的戏谑声音响起,柳煜一惊的同时才发现萧云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萧云一身蓑衣,与柳煜的距离很近,但恰到好处,刚好不让蓑衣上的雨落上他的衣袍。
柳煜见了,却心中一叹,他一步上前,油纸伞将萧云也囊括在内。
两人小时候不同的经历,柳煜家境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远好于常人,而萧云……她饿过肚子,又从小习武,再加上从来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如何,如今的她比柳煜矮上一个头不止。
柳煜伸手取下萧云头上的蓑帽,紧盯着萧云的双眼,缓声回道:“嗯,草民又来这等殿下了。殿下近来可好?”
氛围开始暧昧,萧云先受不住,撇过眼,伸手抓住柳煜的手腕,连人带伞往东宫里面拽。
“放心,谁都能出事,唯独我不可能。”
柳煜低头看着萧云的侧脸,轻声笑了一下,道:“殿下可要记着今日这话。”
“哦。”萧云随意应了一声,道。
夜凉,雨也凉,暧昧的暖意渐渐褪去。
“殿下近日去做了些甚么,那些个大臣找殿下都快找得发了狂。”
闻言,萧云冷笑一声道:“这就开始坐不住了。”
说了这么一句后,萧云放缓声音,回了柳煜前半段话。
“动了恻隐之心,救了一个疯子。”
这话一出,语气中透出来的寂寥让柳煜暗自心惊。直到萧云已经准备睡下,柳煜亦未离开。
萧云恢复如常,看着柳煜调侃道:“怎么,还想和我抵足而眠?”
闻言,柳煜心里瞬间羞耻感上涌,但还是没有迈步离开,他艰难道:“我为殿下守夜。”
“守夜?”萧云将柳煜上下打量了一遍,疑惑道。
说完,萧云拽上柳煜衣袖,把人带到床榻边,然后很轻松地拿了个太师椅放在床边。
“你想守夜就坐这罢。”
萧云不再管柳煜,自顾自的睡下了,连外袍都没脱,而且立马入睡。
柳煜松了口气,随后坐下,静静看着萧云的睡颜。
……
夜已深,点点烛火摇晃,一个人影的脑袋也随着烛火摇晃。
床榻上的萧云猛地睁开眼,下一刻便面目扭曲,红了眼睛,暴躁怨恨一一出现在这精致的脸庞上,生生破坏了这份天生的艳丽。
察觉到什么,萧云侧头看去,当她望见柳煜时,瞬间清醒,眼神很快柔和下来。她下意识抬手放在心脏位置,闭眼感受着心脏的跳动。
“死都死了,还能给我带来影响……”
萧云小心翼翼起身,轻手轻脚抱起柳煜,将他放上床榻里边,去了鞋袜,而她睡在床榻外边。
萧云侧身看着终于睡得安稳的柳煜,手一点点挪动着,最后拉住柳煜的衣角,并死死拽紧。
“谢谢,你也救了我这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