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泽这闭门思过晃晃悠悠就是一年多过去,新提上来的寒门臣子叫韩宇琳,谋略才智都不错,就是年轻气盛为人偏激了些,别说是让她带着寒门和世家抗衡了,我有时候都有些担心她和自己人打起来。
年轻人刚正不阿又理想主义,狠起来在朝堂上自己人都骂。一张嘴字字珠玑,还对大显的法律典籍如数家珍,谁要是招惹她,她能不带脏字得将人骂得狗血淋头。
每次看她骂人都很精彩,若不是为了帝王威严,骂到精彩处我都恨不得给她鼓掌喝彩。然后看她得罪人得罪的狠了,出来给她打打圆场。
这些事迹传到崔泽耳朵里,他就更置气了。
我都可以猜得到她的那些小心思:本来也知道自己错了,不然也不能那么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给我整点什么幺蛾子出来都不是他的脾气。能如此安静如鸡,就是知道他自己不占理,没脸见我。可是,这几年惯得他,死要面子,知道错了也没脸来找我。所以闭门是闭门,天天该干啥关着门他也没少操心。
只是他天天蹲在家,自然没理由白拿俸禄。作为一个还算有良心的君主,我实在是担心他饿死,和容珩琢磨给他送点银子去。
他又不似我们几个,家家都是有“祖业”的。就连成允,当年抄姜绍的家,都给成允抄了一窝子田产铺面金银珠宝的。
可惜,崔大人有脾气得很,说戴罪之身,不敢受赏。
没办法了,换了容珩派人去送,结果人和和气气地收下了。我气得甩袖子,同容珩骂:“崔泽这个狗东西,和你不对付拿朕使脾气。”
容珩笑眯眯地扒了葡萄喂在我嘴边,说:“陛下别生气,崔大人是忠臣。”
他胳膊肘到底向着谁啊?
我没好气地把葡萄拿了下来,说:“容贵君,议事参政,您可越权越得厉害了啊。”
容珩挑了眉,动作行云流水,把头上的玉簪一拔就塞我手里,边起身边说:“罪臣惶恐,这就收拾东西去冷宫,不让陛下烦心。”
没走两步呢,就被人扯住了袖子,回头就是看我板着脸,“噗嗤”就笑了。
我绷不住,也笑了。
他坐回我身边,捏了捏我手指,说:“不气了?”
我往他肩上就是一倒,说:“不敢啊,我这一气,就得睡冷床了。”
他倒是不依不饶起来了,笑说:“那我让盛德给你多灌几个汤婆子?”
越笑越张扬。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偏过头咬住那张不饶人的嘴
终于消停了。
崔泽不是闲得住的人,不乐意在朝堂上站着,和下面的人交代好,就游历四方,考察民情去了。我像个老妈子,还要追着给他封个钦差的职,让他巡查有名。
窝一肚子火,还发不出来。
崔泽每个月都换着花样给容珩和成允写信,信上全是各地民生情况和官吏履职。容珩每次收了信也不拆,直接送到勤政殿,说后宫不得干政,崔大人写的这些信他可不敢看。成允每次送信也是板着一张脸,最后忍不住了同我说,崔泽什么时候回来?
崔泽就是个矫情鬼,当年被我骂专营权谋、丢失本心骂了个正着,气呼呼地背着行囊找本心去了,一找就是三年。后来的信里,开头还是“吾友容珩”“成允小友”,写到后面全是“陛下”。
憨批东西,不知道的以为他要带着容珩和成允谋朝串位了。
晃晃悠悠三年过去,好不容易背着行囊回盛京了,刚进城门就被盛德拦住了,说是陛下病重。
盛德后来和我说:“崔大人脸唰地就白了,包袱掉在地上一不管,踉踉跄跄就往禁宫方向跑,奴追着叫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非说车马慢,解了缰绳骑着马,那个快呦,一转眼奴就看不见了。”
我听了笑着咳了好几声,幸好当年没把赐给崔大人的金牌收了,不然崔大人要生闯禁宫,被禁军乱棍打死。
不是什么大病,入秋围猎正好遇到了夜雨,就着凉发了烧。但他们担惊受怕的,也就停了围猎回宫养病了。
喝了药人容易困,入睡前我估摸着崔泽快回了,就让盛德去接,哪想到崔泽听一半就跑了。一进宫门正好遇到兰君带着景行过来。
景行两岁多了,刚会走路说话,不知为何粘我粘得实在紧,像个粘手的小点心似的,被我叫糯糯。
崔泽刚进寝宫门,就听到后面有个小团子哭着喊着说:“母皇别丢下我。”崔泽本来就揪紧的心,彻底凉了,跌跌撞撞地往里面走,看见容珩正给我掖被角。
容珩守了我两夜了,脸色也不太好看。
容珩和我说,当时看崔泽差点没哭出声来。
好不容易要睡着,被糯糯吵醒,我迷迷糊糊地醒来,虚着声问:“谁啊?”
容珩过来为我把床幕拉开,说:“崔泽回来了。”
我看着他就想怼他,问:“崔卿终于准备回来辅佐新帝了?”
谁想到崔泽居然没还嘴,“哐”地跪在地上,那膝盖砸得我听着都疼,哭着跪到我床边,一副恨不得指天发誓的样子同我说:“陛下您放心去吧,我一定好好辅佐少主。”
我当场给吓醒了,一个枕头砸在崔泽脸上,骂他:“崔泽,你有点什么大病?”
结果是,崔泽看着生龙活虎的我很懵逼,我看着痛哭流涕的他也很懵逼。
这能怎么说,人生如戏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