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警卫室电话没有被挂断或者不在服务区。
“喂！请问需要什么帮助吗？”
四人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欣喜若狂，证明不是他们手机出了问题，赶紧将自己这边的事情再次讲述一遍。
末了，又着重强调道：“九澜和今晚换班的三个现在都没到，手机也打不通，我们怀疑可能出了事故，希望警卫这边帮忙找找。”
“好的师兄，”接线僧人边记录边说：“刚才你们来电的之后，我们警卫的师兄弟都去寻找了。现在又有三人失踪对吧？”
“对，对的！电话都不在服务区。”七客回答。
接线员：“好的，我们这边立即通知搜查的师兄，也请诸位师兄守在佛塔周围，切忌踏出阵法保护范围，无论看到何事都不得出去。稍后会有警卫队师兄过来支援。”
七客四人搬着蒲团坐到佛塔下面，静静等待警卫队的到达。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警卫那边依旧没有消息，换班的弟子也没有到达，四人越发不安。
咯吱——咯吱——
无风的黑夜里，一点细微的动静都格外引人注目。
“师兄，”七客扯扯师兄的衣袖，“你听到什么声音没？”
微胖的僧人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朝发出声响的地方照过去。
“九澜！”
七客绝对不会认错九澜，激动之下就要过去。
微胖僧人一把抓住七客，低声道：“别过去，警卫队的说了让我们在这里等着，万不能出佛塔的阵法范围！”
七客背后一阵发凉，又想起九澜今日的种种诡异，点点头坐回蒲团，开始低声念起《般若波罗蜜心经》。
[观自在菩萨，深行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咯吱咯吱的啃食声缓缓停下，“九澜”背影僵住，好半天才捧着什么怪异东西越走越远。
几人稍稍松了口气，纷纷原地坐下一起诵经。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经文盘绕佛塔四周，塔内的舍利子发出淡淡的光晕，佛光透过宝塔照亮周围一小块地。
吱——咯吱——
潜藏在佛塔四周的黑影不甘心退入黑暗。四周的空气缓缓流动，隐约传来树叶沙沙声。
佛塔下专心诵读经文的四人对周围情况丝毫不知，更不知道西平寺僧人的小群已经闹翻了天。
西平寺内僧人今夜注定无眠，起因是打着手电筒去厕所的僧人，在回房间时候瞥到到蹲在院子外的僧人。
本着同门情谊便上前查看，想着万一生病呢……
谁曾想蹲在墙角的僧人忽然暴起，将好心上前查看的人扑到在地，随后沾染了鲜血的嘴朝他撕咬过去。
幸亏起夜的僧人平日习武，连踢带踹挣脱出束缚，随手捡起地上石块朝来人扔去。
这时起夜的僧人也看清了袭击他的人，是名叫九澜的弟子，去年才进入西平寺，早课时候和他隔着走廊坐。
九澜身着西平寺弟子僧袍，身前僧袍上溅满了暗红的液体，衣摆处还沾有几绺未知毛发。
双目猩红已经没有了人的理智，冰冷得像只野兽，写满了捕猎厮杀。
嘴周全是鲜红的血迹，像是才啃食过什么活物似的。喉咙里还发出意味不明的咕噜声。
僧人捂着小臂后退一步，“九澜”摇摇晃晃朝他扑过去。
就在此时，墙角转出一只漂亮的小三花，浑身长毛炸起，冲着“九澜”不住发出威胁的声音。
“九澜”顿时停住扑向僧人的动作，朝小三花追了过去。
捡回一条小命的僧人，赶紧掏出手机拍照，并在【西平寺弟子群】内通知同门。
[3院001-02]：[图片][图片]，师兄师弟们注意了，@九澜 他中邪了！互相通知一下，我被咬伤了，先去医务室。
[4院006-01]：卧槽！真的假的！我马上喊室友！你们报警卫队没？
[3院001-01]：我正在送师兄去医务室，正在打电话给警卫队，大家都小心些。
[5院003-01]：@九澜倒我们院子外了，他正蹲在地上做什么。[图片][图片]。
[3院001-02]：好像是在啃什么东西，@[5院003-01]你再拍一张，看不清他在做什么。
[5院003-01]：我看清了，他把年年吃了，那个尾巴尖上有一截黑的。[图片]
[7院005-01]：！！！他还是人吗？
[6院002-02]：！！！我觉得不……
[5院003-02]：九澜又走了！他往7院方向过去了！
……
5院的几个僧人关紧院门，趴在墙头皆是震惊。他们信佛，怜爱众生，更别说杀生了。
骤然看到寺内猫儿被生生撕碎啃食，顿时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最小的师弟攥紧墙头瓦块，小声问：“师兄，九澜他是不是中邪了？肯定不正常，看着不像人了。”
旁边的师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道，也不知道警卫队的师兄们什么时候能过来。”
旁边另一僧人疑惑问：“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今天下午佛塔受到袭击，晚上就有同门中邪，会不会……”
5院的几个人对视一眼，佛塔！佛塔肯定出问题了！白天入侵佛塔的绝对不是猫儿！
几人当即换上衣裳，做好准备，随时听候上级指令。
不多时，远处传来脚步声。挪到7院墙角啃食的尸骸的“九澜”警惕抬头，冲着脚步声方向低吼。
警卫队拿着棍子赶到，警卫队由西平寺的武僧组成。
他们将“九澜”团团围住，他们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情况，一时摸不准九澜到底出现什么状况。
九澜冲着靠进的武僧低吼一声，转身跳入草丛中，朝着佛塔的方向飞驰过去。
嘟——嘟——嘟——
西平寺内警报再次响起，不是下午那个佛塔出问题的警报，而是全体警戒。
各个弟子院子纷纷亮起灯。
……
客院。
林巫等人回到西平寺已经是晚上十点，返回京都的计划不得不拖到一天后。
林巫洗漱完回到房中，往日已经化作人形等在屋内的厉鬼，今日一只缩在兔子内，一只团成小光团。
一只美貌三花猫则占据一整张床，见林巫过来，立马竖起鸡毛掸子尾巴，咪咪呜呜跳下床跑向林巫。
林巫伸手挠挠三花下巴，果不其然听到契约传来两声轻哼。
难怪今天都不愿意出来，原来是吃醋了。
玩偶兔子长耳朵纠结搅在一起，他今天要瞧瞧，他家这个小媳妇儿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他的小脾气！
见林巫看过来，长耳朵向后垂去，浑身写满了快来哄我的气息。
林巫眼珠子一转，假装没有看到两只姬弦的小脾气，抱着三花贴贴，“小三花，你叫什么名字呀？好可爱噢！”
“咪喵~”
小三花毛茸茸长尾巴卷住林巫小臂，后爪立在林巫腿上，大脑袋使劲儿贴贴林巫脸颊。它最喜欢这样和两脚兽撒娇。
林巫双手抱住三花软乎乎的身子，搂进怀里，哄道：“咪咪，今晚咱们一起睡。”
“咪呜~”一声娇娇软软撒娇带着几个弯，没有两脚兽能逃脱漂亮猫猫的勾引。
除了吃醋中的厉鬼。
姬一三率先沉不住气，玩偶兔子朝林巫扑去，强硬挤开撒娇猫猫，占据林巫怀中宝座。
姬二四紧随其后，小光团冲倒林巫肩上，化作精致的手办小人，抱住林巫在耳垂上用力一嘬。
敏感的耳垂落入敌手，林巫赶紧松抱猫的手，伸手去捂姬弦耳朵。
手腕却毛绒耳朵缠个结实，契约另一头还有只厉鬼哼哼唧唧。
【我也会缠胳膊！缠住缠住缠住……】
“好了……姬弦别闹了……”
林巫挣扎坐起身，解开缠住胳膊的耳朵，哄骗道：“仙仙乖，我怎么可能找其他鬼？今晚你们也陪我睡，可以吧？”
吼呜……
两只厉鬼紧紧贴着林巫，生怕新来的鬼不懂规矩，抢他们的位置。
被挤开的小三花再次跳上床，好奇盯着毛绒兔子和小光团，见两脚兽注意力没在自己身上，又咪咪呜呜挨过去。
林巫无奈看着房内你追我赶的是三只鬼，转身趴在床上，给手机插上充电线，准备探查“敌情”。
明天要回家，他不声不响离家出走大半年，回去肯定要被削，今晚必须向弟弟探查敌情，提前做个心理准备。
[林巫]：在吗？在吗？出来！家里情况如何？
[林清]：呵呵！外面玩舒坦了吧？听高祖姨说，你恋爱脑上头，把自己给嫁了？
[林巫]：你怎么确定我不是给你娶个嫂子？
[林清]：拉倒吧，我都听博叔睿姨讲了，哥夫是特警局局长家的，他们一家子都是剑修！玄术界大总攻之称的剑修！你确定能在床上打得过？
[林巫]：[微笑.jpg]
[林巫]：爸妈现在情绪怎么样？我大概最近回来，有没危险。
[林清]：反正我看着情绪稳定。但是啊，有一句话，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做点心理准备吧。我继续加班噢，等您老回来我肯定围观。
林巫丢开手机，往床上一倒，完全没心思再去管三只鬼，满脑子都是明天要回家了。
那感觉和学校考差了，那试卷回家让师父签字一样。林巫不死心，又翻出妹妹林瑶的微信。
林瑶最近跟着师父实践，并表示大哥回家，她一定来看热闹。
林巫抓起三只鬼丢在床上，到点该睡了。毛绒兔子抱在怀中，小光团贴在颈窝，三花最终还是跳上床，贴在林巫腰侧打起小呼噜。
几个钟头过去，林巫依旧毫无睡意，满脑子都是忐忑不安。
嘟——嘟——嘟——
几声尖锐的警报划过西平寺上方。
林巫一个激灵坐起来，这警报声何意他不知道，但绝非小事。
兴许和白天佛塔警报有关。
林巫换上衣裳，刚走出房门，卓瓦已经提着禅杖赶过来。
“林同志！你没事儿吧！”卓瓦气喘吁吁问。
林巫摆摆手，“我刚收拾完，出什么事了？”
卓瓦上下检查林巫，松了口气：“没事就好，寺内出现邪祟。你在这儿保护好自己，我去搜查。”
“邪祟？”林巫眉头微皱，“我和你一起去。”
说罢，背上背包，戴上项链和兔子，小三花咪咪呜呜跟在脚边。
两人走出小院，寺内的气息比白日严肃不少，能听到各个院子的僧人排查各自所在院落。
头上月亮如同一道锋利的钩子悬挂天边，月光不似往日柔和，甚至带着点淡淡的血色。
【血月之下，轮回皆空。】
没有由头的一句话蹦入林巫脑子，巫觋的直觉想来准确。
林巫压低声音问：“卓瓦，西平寺发生什么了？”
卓瓦眉头微皱，掏出手机打开群聊，“不久前警卫队上报消息，凌晨两点左右有三个弟子失踪，并在5院附近发现一个入邪的弟子。那个入邪的弟子生食了寺内猫儿年年，现在已经逃走，下落不明。”
林巫看了卓瓦手机中的照片，问：“现在我们是去找三个失踪的弟子，还是找入邪的那个。”
卓瓦：“先找那三个失踪弟子，佛塔那边警卫队过去，邪僧那边是师伯他们在找。还不能确定是怎么入邪的，林同志，你瞧瞧这照片，能看出什么吗？”
手机上的照片里面，一个僧人蹲在地上微微低头撕扯猫儿，月关从侧面照射过去，小半张脸被照亮。
放大照片，依稀能看到邪僧嘴角露出的尖牙，绝不是正常人能有的尖齿。
“这个……我也不确定，”林巫想了想，“我记得百年前的吐蕃有种邪术，以人为祭，供奉‘邪神’，‘邪神’则会赐予供奉者下咒的能力。被下咒者最后都会沦为施术者的工具。”
卓瓦领着林巫沿西平寺的小道前行搜查，许久后问：“密宗邪术？”
林巫睁开灵眸，边寻找边说：“目前只是猜测，具体的我要看到他本人才能确认。”
“也只有这样了，等师伯他们找到人再说。”卓瓦拨开面前的草丛，忽然凑到林巫身边小声叮嘱，“密宗邪术除了‘秘典阁’的留存，外面能找到的都被销毁了。林同志以后莫要轻易和别人说这些。”
林巫身体一僵，背后浮起一层冷汗，“多谢，我会注意的。”
要说邪术这些，林巫还真学过不少。师门里厚厚的十几本《禁术》他都倒背如流。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密宗祭》、《萨满词》、《禁阵》等，甚至连西方教廷的些许秘术都记载在册。
这些秘术有些是失传，但大多都是太过邪气，被各方人士抵制。例如刚才他讲的，正是《密宗祭》第十七个秘法，名字被抹去了，只有个编号“密宗祭-17-3”，最后的“3”代表着，秘法第三次被完善。
两人继续往前走，盛夏草丛中时不时飞出一群虫蚁。
卓瓦一竿子打在草堆上，又是一群蚊虫飞起。
“等下！”林巫无主鼻子，“卓瓦，这些虫子不对劲，好大的血腥味！”
巫觋的五感比常人灵敏许多，林巫确定，这些虫子飞过带起的是血腥味，还是很新鲜的那种。
卓瓦也知道巫觋的五感远超常人，刹时提高警惕，打起手电筒，手中禅杖末端不断拍打草地。
这里的虫子有腐臭味和泥土味正常，但血腥味儿肯定不正常。所以这里的草丛有问题。
啪嗒！
禅杖末端敲到一个坚硬的东西，两人心头一喜，立马扒开草丛，打起手电筒搜查。
“卧槽！”林巫惊呼一声，蹦开三步外。
扒开的草堆下赫然放着一个盛满白花花物什的“碗”，准确来说不是碗，而是半个头盖骨。至于碗内的是什么，他们都猜到了。
卓瓦握着禅杖后退一步，不断念着佛号。
整整过了半分钟，两人才回过神。他们在博物馆内见过头骨碗“嘎巴啦”，但着新鲜热乎的“嘎巴啦”还是头一次见到。对心灵的冲击远大于，照片看到的生食活猫。
卓瓦稳稳心神说：“行凶之人遮掩了气味，附近应该还有线索。我已经通知师叔师伯他们，我们在附近再找找线索。”
林巫胡乱点头应下。他洁癖又犯了，不断在衣裳上擦拭手指，刚才就是这跟指头碰到那些草丛。又想到草丛飞起的蚊虫，感觉现在浑身上下像是有无数的蚂蚁爬过。
黄金权杖出现手中，林巫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再踩进什么污秽之地。
“艹！”林巫脸色漆黑，终于忍不住爆粗口。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林巫僵硬抬起脚，转头向脚下看去。草垛旁边，一个人形物倒在下面。
卓瓦两步跨过来，将林巫拉开，自己蹲下身检查。
林巫在草叶上用力蹭蹭鞋底，强忍不适蹲下身一起查看。
草垛下确实躺着一具尸骸，林巫刚才那一脚正好踩进尸骸被掏空的腹腔。
卓瓦伸手在尸骸旁边的衣兜内摸索，掏出一块紫檀雕刻的名牌。
[后应]
“林同志，失踪的三名弟子找到一位了，后应。”卓瓦语气沉重，打起手电筒继续查看。
尸骸的被破坏得惨不忍睹。
腹腔大敞，里面的内脏不翼而飞。脖子呈诡异的直角，嘴巴大张，里面的舌头被人拔去，眼框里面空荡荡。头骨也是消失一半，颅内的组织也被掏空。
两人对视一眼，都心知肚明，“后应”的半块颅骨和脑子，正是他们刚才看到的头骨碗。
夏夜的气息格外沉闷，两人离开草地，回到林间小路上，心情皆是沉重。后应的死状着实在两人心灵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林同志，我一定要找到那个人！”卓瓦声音有些颤抖，说到底，他也只是个二十来岁被师门团团保护的人。
小光团从草丛中飞出来，停在林巫肩头，化作严肃小人。
【小五，尸骸我查看了，此人的腹部是被暴力撕开的。这附近也没有他的灵魂。】
林巫缓缓睁开眼睛，“一定要查清楚，其他两位应该也在附近。”
黄金权杖缓缓举起，月光被黄金反射到四周，在树木上映出古老的图腾，随着月光的移动，图腾好似活了一般，缓缓动起来。
吟唱繁杂冗长，音阶跨度极大，从山巅雪坠入深渊，又乘风扶摇上九霄。
尹阳泽和姬凝带着人赶到时正好碰到巫觋施展巫术的场景，不约而同停下脚步，静静旁观。
月华似锦，顺着黄金权杖盘绕上林巫，黑沉的双眸染上月华的银白。
咚！
黄金权杖末端重重陷入地里，直冲冲立在巫觋身边，权杖上花纹反射出的月华落在地上，形成古老符号组成的阵法。
林巫蹲下身，双手按在阵法上，嘴里低低念着祭词。
不久后骤然睁开双眸，低喝一声：“起！”
林间顿时狂风大作，草丛中传出悉悉簌簌的声音，众人循着声音望去，三具残破的尸骸摇摇晃晃站起身。
林巫缓缓平复自身气息，朝众人微微一笑，“失踪的都找了，你们对一下是不是这三？舅舅，能帮我拔一下权杖吗？陷进去了。”
尹阳泽没好气走到权杖边上，握住权杖气沉丹田，拔出后丢给林巫，“你小子，会玩。找人就找人，用什么‘起尸’，还好都是自家人。”
林巫讪讪接住权杖，“我也不知道你们来得这么快，起尸术能将附近的尸体一起召出来，寻找的话还要推算，多麻烦。”
“啧，”尹阳泽屈指敲上大外甥脑袋，“就你有理了！说你两句还委屈上了。行了，我们过来了，你们边上去，仔细伤着。”
林巫和卓瓦识趣退到旁边。
尹阳泽和姬凝带着自己的人对附近展开搜查。
十分钟后，三具蒙着衣裳的尸体被抬出去，同时还有三只盛满白花花东西的头骨碗被小心放进箱子内。
众人心情都万分凝重。
密宗余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