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大人醒来时，还对发生的一切有些懵。
直到他看到了青然之后，顿时破口大骂：
“你这个贱人，大半夜绑架朝廷命官，你好大的胆子！”
话音刚落，一个巴掌便狠狠扇在了卢大人脸上。
冬暝冷冷一笑：
“开口前，先想一想自己的处境。”
“卢大人！”
作为工部侍郎，哪怕是个水货，但能混迹官场，也算人精。
在看到冬暝和青然的时候，他哪里还不明白是因为什么事情被绑到了这里来。
他刚要开口，冬暝却拔出横刀，直接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卢大人浑身一颤。
却见冬暝幽幽说道：
“卢大人。”
“那两个疯魔的小厮，已经恢复清醒。”
“从他们的口中，我们也大致知晓了不少内容。”
“所以，你不要想着说谎。”
“不然的话……”
刹那，冬暝抬起另一只手。
看着对方掌心熊熊燃烧的焚魂鬼火，卢大人满脸恐惧。
“卢大人，你的事情已经败露。”
“虢国夫人也非常人。”
“你现在就算全须全尾的回去，恐怕也难逃被灭口的结局。”
“如果你真的是一个聪明人，那就告诉我们想知道的。”
“我们……也未尝不能护你周全。”
卢大人的表情一阵挣扎，但最终还是露出一丝颓然之色。
“事情……大概要从半年前开始说起。”
自卢大人口中叙述的情况，冬暝也开始梳理这其中的关键信息。
原来，自半年之前，卢大人、大理寺卿张贤等人，都纷纷被当今宰辅杨国忠提拔到了如今的位置。
按照规矩，这些人自然带着重宝，前往杨国忠的府邸上祝贺。
此时，恰逢杨玉瑶被册封为虢国夫人，经常和杨国忠同坐一车。
在酒宴之上，更是不见杨国忠之原配，反倒是虢国夫人坐在其身边。
众人心照不宣，一番笑谈之下，杨国忠也终于说到了正题。
……
半年前，杨国忠府邸之上：
“今日，诸位能够前来，我很高兴，也很满意。”
“说起来，最近我得到了一张地图。”
“我觉得稀奇，倒是也可以给诸位看看。”
说着，杨国忠身边的虢国夫人缓缓起身，从身后取出了一个盒子。
盒子打开之下，是一张地图。
一众官员面面相觑。
倒不是因为他们一无所知。
相反，是因为这地图标志之处，对他们来说再熟悉不过。
“敢问宰辅大人，这不是长安城外水凉山的地图吗？”
“那里就是一座荒山而已，这……”
杨国忠拈须笑道：
“看来，诸位都没有听过一个传说。”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杨国忠却道：
“约莫武周时期，当时武曌上位，为了巩固政权而大兴佛教。”
“更是将都城迁移，直至洛阳。”
“刚刚出长安城，途径水凉山附近的时候，便听闻这水凉山上，竟有佛钟之声。”
“武曌疑惑，便差人打探一二。”
“片刻之后，士兵汇报，是在水凉山山谷之中，找到了一个小村落。”
“且在这小村落当中，还有一座通体雪白的佛寺，名为天佛寺。”
“武曌当时崇尚佛法。”
“水凉山下佛寺之时，她闻所未闻。”
“所以，武曌便让大部队在山外等候，自己则带着一些精锐，按照士兵的指引，来到了水凉山下。”
卢大人、张贤等人，听着杨国忠的叙述，不由诧异。
不单单是因为，在过往的历史当中，从来没有记录过关于武曌进入水凉山的事情。
其次，水凉山就在长安城边上。
他们这些人也不是没去过。
就算村落破败，多多少少也应该留了一些遗址。
但水凉山就是水凉山，他们没有从中找到半点村落的踪影。
然而，杨国忠却晃动着手中的酒杯，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继续说道：
“武曌来到了水凉山底部，果然见到了一个村落。”
“这村落中，所有人每日都潜心供佛。”
“武曌见状，十分满意，并询问天佛寺之处。”
“众人在指路以后，武曌就来到了天佛寺。”
“也如愿见到了天佛寺内唯一在修行的僧人，名为……丹莲！”
“这丹莲和尚生的俊俏非凡，整个人有着一种非常特别的气质，这让武曌不由心生喜欢。”
“双方便在佛寺当中讨论佛法。”
“武曌则注意到了佛殿之中空无一物。”
“便要求丹莲和尚，供奉一尊弥勒佛。”
说到这里，众人从一开始的不信逐渐有了一丝疑惑。
因为……杨国忠从头至尾，说的没有问题。
最关键的是，武曌的确信奉弥勒佛。
而且在武周时期，供奉弥勒佛甚至一度成为主流。
原因便在于，武曌当初为了能够登基为皇，炮制了诸多祥瑞。
而这其中的一个祥瑞，便是她武曌的“正统性”。
换句话说，等于告诉世人，她的皇位是天地注定，是她注定要得的。
最终，在一众僧侣的找寻之下，便找到了一个出处。
于是在那段时间，武曌更是被直接宣扬为弥勒佛的转世，也算为她登基为女皇，奠定了“神权”上的基础。
也正因此，武周时期的佛寺，都必须要供奉弥勒佛。
僧侣的地位，也是在武周时期，有了大幅度的提高。
念及至此，大理寺卿张贤不由问道：
“敢问宰辅大人。”
“这水凉村内的天佛寺，莫非就是按照武曌女皇当时的命令，供奉弥勒佛的地方？”
杨国忠摇了摇头：
“丹莲和尚拒绝了。”
“这让武曌十分恼怒。”
“她在离去之时，更是扬言这丹莲乃是妖僧。”
“一开始，水凉村的人并不信。”
“可随着……村子里的人逐渐丢了性命，剩下的人终于害怕了。”
“他们相信了武曌的话，面露凶相的聚在了一起。”
“最后，更是放火烧了天佛寺！”
此时，又有官员问道：
“宰辅大人。”
“那么……叫作丹莲的那个和尚，真的是妖僧？”
杨国忠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这个就不知道了。”
“丹莲到底有没有死也不知道。”
“不过……传闻这丹莲和尚，之所以一个人忍耐着寂寞，也要守着天佛寺，就是因为在这天佛寺当中，有一舍利子。”
“这舍利子，似乎是真正的佛陀舍利。”
“只要能够使用正确的方法，便能够……长生不老！”
话音刚落，原本热闹的大厅顿时针落可闻。
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几乎都是不信。
因为历朝历代迷恋长生方术的，并不少。
但也没见哪个皇帝，最后可以依靠所谓的灵丹妙药，可以成就长生之法。
可这些人也都是人精，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
且不说这舍利子到底有没有这样的功用。
横竖，宰辅杨国忠是喜欢的。
对于他们这些一心想要在官位上爬的更高的人，能够敬献一个杨国忠喜欢的宝物，这就足以在很多事情上得到一些机会了。
所以，舍利子是不是真的不重要。
真正重要的，是杨国忠认为这舍利子是真的。
……
随着卢大人的叙述，冬暝眉心一蹙。
舍利子？
长生不老？
在冬暝看来，这种情况无非两种因由。
第一，杨国忠和狐族没有关系，就是一个普通人，但是被八尾狐狸附体的虢国夫人所蒙骗。
所谓的舍利子长生不老，很有可能是从虢国夫人的口中提出。
并且，杨国忠忽然拿出一张同样水凉村的地图，这本身也很奇怪。
所以，有可能是虢国夫人这些狐族，本身没办法去天佛寺，只能借着杨国忠的嘴巴，吩咐百官前往搜查。
第二，杨国忠就是狐族。
那么，对于这些以神性信仰诞生的上古国家来说，长生不老本身就是一个虚假的说辞。
因为只要有信仰，他们就可以一直活着。
舍利子，何尝不是一种佛门的信仰？
所以，与其说是为了长生不老，很有可能是这舍利子，可以让狐族维持信仰和香火之力。
这就和在药师童子案中遇到的兰刺史的情况，大差不差了。
想清楚这件事后，冬暝看向了卢大人。
卢大人连忙道：
“我说的句句属实！”
“从一开始，就是宰辅大人跟我们说，要我们去寻找那所谓的舍利子。”
“虢国夫人更是言明，要我们自家派出得力的孩子去。”
“因为这件事情容不得半点差池。”
“我……我只是隐约觉得，这件事情也许有什么风险，再加上我长子当时也……”
“所以，我就让次子卢健去了。”
“没想到……”
卢大人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冬暝无奈，看向陈篁。
从卢大人的口中，有价值的信息其实不多。
显然，杨国忠也是提防着他们。
不过……武曌时期，天佛寺。
单单这一点，似乎也有可以查证的地方。
那么，现在的调查线索就是两条了。
第一条，拿着优昙婆罗花，前往裴亮家中试探，看看其体内是否有魔气滋扰。
第二条，就是想办法从长安城内的佛寺当中查一查，武曌时期的这座天佛寺，还有那丹莲和尚，有没有可能有年迈的高僧，有所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