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冯巧儿住进刘宗家,刘海星多次派人在周边看探,探知刘宗不在家,光天化日下从后墙翻入。杏娘并不敢在冯巧儿跟前化形却暗中保护着,只见歹人跳进院子,正在院中扫雪的冯巧儿吓得大声惊叫。进来两人,其中一人扯着冯巧儿就走,她挣扎没能挣脱;一人打开门张望,外面胡同停了一顶轿子,正在他要扯冯巧儿岀大门时,门忽的一下闭上,开门的小厮用劲去扯没能打开半分。他回头道:
“刘全开不了。”
那刘全道:“你恁般笨,我来。”
他手一松,冯巧儿拼命向屋内跑,进了刘宗房里把闩挂上。开门的小厮见巧儿跑了便去追,刘全用力掰门,一边拉一边叫:
“邪门了,不是见鬼了吧!”
后面有女声道:“就是见鬼了。”
刘全回头手脚皆软,只见杏娘披头散发的,脸白的没有一点血色,两眼奇大占了脸大半。他拼命扯门,门一开冲了出去;另一位瘫在房门口不能动,干张着嘴,瞪着眼。杏娘把脸变回整理发髻,对那小厮道:
“回去告诉你们老爷,不许再踏进我家门口,今日吾不伤你们,快走。”那小厮爬着逃离小院。
杏娘把门一关隐身进了杏树。冯巧儿初时还能听到门外动静,心里忖道:“怎么会有女声,莫不是有丫鬟进来,不对呀,这女明明说此处是她家,我来两日了,怎么不见。”
她把门偷偷打开一缝朝外张望,外面空无一人。她大着胆子把门张开走出院外,大院的门已关,她的眼睛瞥向杏树,她走过摸了摸树干。风吹得紧,她赶紧把雪扫到一边,便去厨房生火做饭,进门见灶的火熊熊燃烧。她思忖道:“吾何时生得火?”刚要四处察看忽一小孩笑声传来,她低头看时见灶角处有一半大的小女子,身穿粉衣纱裙,披着一件雪白的斗篷,头上抓双髻冲着她笑道:
“汝怕我?”
冯巧儿惊道:“汝是谁,莫不是鬼?”
小女孩道:“大白天的那来鬼,我叫杏桃——是门口那棵树的树仙,刚才赶走坏人的是吾姑姑杏娘。”冯巧儿道:“树仙。”她惊讶不已道:“这火是你生的。”杏桃点头。
忽外面传来一声:“桃儿,不可淘气。”杏桃站起见是姑姑忙迎上道:“姑母。”
冯巧儿看向门口,只见门外站了一位女子,她身穿杏色纱裙,一件白斗篷,头发散开在顶上扎了一髻,一条粉色发带飘在胸前,杏桃拉着她手道:
“姑母馍好了。”
冯巧儿听到拿起簸萁掀锅盖把馍盛起,馍像一个个粉色杏桃,冯巧儿把馍递给杏桃,她吃着,杏娘道:
“日后,不许你再随意进这屋。”
巧儿道:“为何,我刚才还没谢谢姐姐替我赶走了歹人。”
她放下簸箕忙跪下叩头。杏娘扶起她道:“你便是冯巧儿。”巧儿道:“正是小女。”杏娘道:“汝事,吾听刘押司说了,原是刘海星挑的刺,往后你安心住这,他们不敢来啦。”巧儿泣道:“谢姐姐庇佑!”三人围着灶火取暖。
话说刘宗已知冯忠投毒一案的来龙去脉,这毒是从房顶上用竹筒下到冯忠的茶碗当中,才会造成门窗完好造成自杀现象。他要抓刘海星并没有更大的证据只能直接传讯开堂。开堂当日,围观群众涌入衙内站在升殿堂外:只见知县惊堂木一拍道:
“传犯人刘海星与被害家属对堂。”
衙内押刘海星进堂跪下,冯巧儿也跪在一边。知县道:
“刘海星你知今日为何传讯你?”
刘海星道:“小民不知。”
冯巧儿指着他骂道:“你杀了吾哥哥,你是杀人犯。”
刘海星猛叩头道:“知县老爷,她是诬告小人,小人并不识她。”
他低头,冯巧儿苦笑道:“朔月初一那日是不是你上门提的亲——吾哥哥人一向老实从不得罪人,你那日说要娶我为你六房夫人,吾哥不允,那日他便骂道:‘给脸不要脸,日后有你好看’如今哥哥已死必是他下的毒!”冯巧儿用手帕擦泪又道:“前日,他还派人去刘押司家中要强行拉走我!”
知县道:“刘海星真有其事?”刘海星道:“决没此事,也不知是哪位老爷看中了这位小娘子!”知县给刘海星使了个眼色,一旁刘宗瞥到已知本县判决。
那知县拍惊堂木道:“原先忤作查验说得便是冯忠是自杀身亡,现又没有大的证据指向是刘海星所害,那人犯便当场释放。”
冯巧儿磕头道:“知县老爷,吾哥哥冤枉。”
知县从后门出来,刘宗追上道:“大人,这案疑点重重,很多证据都指向刘海星…”那知县回头道:“汝是知县,还是吾是知县。”刘宗拱手道:“当然是大人您。”知县道:“既是我,汝做好本职工作就好。”他匆匆走了。
刘宗回到前堂扶起冯巧儿道:“汝既没去处,便仍去我家吧。”冯巧儿道:“刘押司,你是好人,往后吾做牛做马服侍你。”刘宗道:“汝不用做牛做马,只要做好一日三餐便是了。”一桩杀人案便草草结案,正所谓官场黑暗深似海,一两白银抹门面,十两白银轻断事,百两白银人命轻。
且不说冯巧儿。倒来说说柳一娘的婚事。腊月初八当日,满天大雪,刘宗带着迎亲的队伍敲得锣鼓声绵延几里外。轿子停在米浆铺前,周遭围满了人,陈母一身新衣,满脸堆笑迎接。刘宗进了门让乌盆带着一帮亲戚小伙推涌到新娘房中,刘宗进了门在众人吼叫声中背起柳一娘出了店面,新人拜别陈母上了轿。一路回到刘家,冯巧儿岀来迎亲道:
“嫂子到家了。”
柳一娘抓着她手道:“刘家没父母兄弟姐妹,汝是何人?”
冯巧儿道:“吾是刘押司认得妹妹,姓冯,名巧儿。”
俩人过了门槛,越过火盆,到了院中。趁着那漫天大雪拜了天地,进屋跪拜高堂后,新娘才进了新房。
外面院子摆了几桌招待亲朋好友,刘宗敬酒,忽发现有道黑烟往新房方向,黄都头道:“这烟好怪异,兀自不是好征兆。”衙内两位都头和刘宗跑到新房时,刘宗见杏娘已越门而入,拦住二都头道:“黄李俩位都头请回席畅饮,等刘宗进去,如有异常再叫你们。”黄李俩都头道:“也好,今日是押司大好日子,兴许是看错了!”俩位回座。
刘宗进屋发现刚才那缕黑烟已变成男子仗刀与杏娘斗在一起,杏娘使的是鞭,刀鞭相迎,那男子的刀忽也变成鞭,两鞭相交竟打岀火光。杏娘大叫:“刘宗,还不拉你娘子走。”刘宗去拉一娘,谁知一娘匆忙中跌了一跤,魂灵出体升在半空中被白光笼罩。
刘宗一着急抱起一娘尸身向外走,半空男子化成黑烟冲向一娘魂灵,只见白光消失,一娘看着魂灵化成妖身,身足皆有重感;黑烟把一娘绕上,杏娘用杏核弹去竟没任何反应,千钧一发之时,真一现身用青离剑刺去,黑烟消散,一娘落了下来,真一飞去抱着她落地。杏娘追随黑烟出屋,见黑烟竟把刘宗一娘尸身裹挟而走,她追了过去。
屋内真一赶岀门不见影子,院内众人见其异事全惊吓而走,黄李俩都头都吓得目瞪口呆。他们又忽见乌盆落在院中,一娘追岀抓住乌盆道:“昆吾来啦。”乌盆道:“是众妖之王昆吾吗?”一娘点头,她拉着乌盆用地遁之法钻进地下,吓得那黄李两都头道:“世上果真有妖魔鬼怪。”都惊在院中不能动弹,巧儿追出门口张望。
话说一娘拉着乌盆在地下行走,乌盆道:“姐,汝化回妖身啦?”一娘道:“是的。”乌盆又道:“姐这法术叫何名。”一娘道:“地遁之法。”那地中涌道深不见底,一娘拉着乌盆追着前方那道蓝光,见蓝光忽然消失,一娘带着乌盆钻岀地面:只见四周一片荒芜,周围被黑色山体包围,俩人下到盆地见前方有火把,一娘拉着乌盆向那边奔去,近前见有一洞府,洞上方写着“黑沙洞”三个大字,杏娘正在门口,一娘迎上前道:
“我师傅呢?”
杏娘看着她道:“那个是汝师傅,是刚才那位白衣男子吗?他进去了。”
她忽又醒起道:“汝为何不问刘宗,他可是你夫君。”
一娘道:“是凡间夫妻。”
杏娘打量她道:“汝原是一蛇妖,怪不得变脸这么快,这边一脱离肉身便不认人!冷血!”
一娘道:“汝为何不进?”
杏娘道:“汝看这结界是你我能破的吗?汝师傅到底是何人?”一娘道:“他是天山帝君。”杏娘道:“他是帝君,那刘宗无虞了。”
且说真一跟随昆吾进了洞府,只见昆吾把刘宗从上空甩下顿时毙命。真一叫道:“枯夜,你不醒来等待何时。”刘宗忽跳起。
昆吾往下看道:“果然是冥府三太子枯夜。”他大笑道:“这甚是好,一个天山帝君,一个冥府三太子,但你们能阻止吾吗?不能…”
他甩岀两飞镖直飞向俩人,真一用剑一挡,枯夜闪身一躲,再看昆吾时,他已化黑烟从洞隙中逃出。刘宗落下抱起一娘尸身,俩人走出洞外,外面三人迎上,一娘道:“昆吾呢?”枯夜道:“跑了。”一娘挨近真一,刘宗抱着一娘尸身就地埋在洞外道:
“凤儿,汝对你肉身竟没半点伤感,倒对你师傅挺感兴趣,汝可别忘了,你是吾妻。”
一娘道:“你我只是凡间夫妻。”
枯夜道:“都拜过堂了!那便是夫妻,天地为证的。”
一娘道:“你我虽有拜堂之礼,并无夫妻之实,如何是夫妻?何况你是阴间之王,而我只是妖界一小妖如何般配!以后切不可再说。”
枯夜拉住她道:“凤儿,你不是在耍赖?”
杏娘近前抓住枯夜衣袖道:“她不要你,吾要。”枯夜道:“你快放手,吾可是有妻之人!”
乌盆在一旁道:“这下复杂啰!”
众人离开黑沙山,在大路口分开两队。一娘带乌盆师傅匆匆赶回了米浆铺。三人躲在一堵墙后。见门口还有昨夜喜庆之后的痕迹,白雪覆盖了一半的红炮纸。门闭着,天已晓,铺门忽打开一扇,陈母拿着扫帚出来扫雪,一娘变成陈一仙模样冲了过去抱住陈母,陈母惊讶道:
“你才新婚刚走,为何又回来啦?”
一娘泣叫:“娘。”俩人抱在一起。
陈母道:“刘宗呢?”
一娘道:“他昨夜更值,现在家中休息,弟弟呢?”
陈母道:“刚出门去上学堂了。”
一娘跪道:“娘,今日我与你拜别,我要上山了。”
陈母道:“这么快,刘宗可知道?”一娘点头。
陈母道:“我去叫你弟弟回来。”一娘扯住她裤腿道:“别叫了,叫了更难过。”
陈母扶她起来拭泪,一娘匆匆告别母亲而回。乌盆道:“现就回竹峭洞吗?”一娘道:“不,先不回,我还得替郭顺,冯忠讨逆。”真一道:“不可胡来。”一娘道:“刘海星作恶多端,天不收他由吾来收。”当下一娘决定先回刘宅。
话说三人来到刘家,冯巧儿正倚门口张望,门口坐着一位小女孩,乌盆一见叫道:“杏桃妹妹。”杏桃迎来道:“汝追姑母去了,可姑母人呢?”乌盆道:“她没回?”杏桃摇头,乌盆搂着她道:“你姑姑法术高强不用担心。”
冯巧儿也抓住一娘道:“吾哥嫂呢?”一娘道:“都没事,好着呢。”一娘向里走,巧儿追上道:“汝是谁?”一娘回头问:“汝说我?”
她回过神来才知自己已变回了暮天凤样子,冯巧儿不识,她笑道:“吾也是刘宗妹妹,我比你大,你叫吾姐吧。”冯巧儿道:“我叫冯巧儿,你叫甚么?”一娘道:“吾…吾叫暮天凤。”巧儿道:“天凤姐。”暮天凤拍拍她肩道:“对啦”众人进了新房,见屋内红绸挂帐,凤烛一双,喜气满盈,可是已物是人非!正所谓梦中一隅,如同真幻,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不过只是一场游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