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齐光有些诧异地转过头。
这样的话，可不像是从一向稳重的春桃嘴里说出来的。
关上殿门，连秋露都啧啧称奇地绕着春桃转了两圈，语气很雀跃，“春桃姐姐……你这是转了性子了？”
“胡说什么，主子面前也敢放肆？”春桃轻捶她一下，语气却不是着恼的。
“你怎知我不想知道这个？”宋齐光坐在榻上支起下巴，笑盈盈地点着头，“你办事妥帖，处处思虑周全，自是好的，往日出头的事儿，我便也不让你去做，可今日……倒是一鸣惊人。”
春桃沉默着上前来，给宋齐光奉茶，半晌才微微叹一口气，“张全分明是存了心，要同主子您过不去，梁子虽不该结，既已结下了，都撕开了脸，也就没什么好多说的。主子既不喜他，奴婢自然要为您打发了他去。”
宋齐光静静看着她。
手起手落间，茶水在空中拉开一条弧线，清冽的淡香浮在鼻间，落入杯中的那部分，密密地起了一圈泡沫，徐徐悠悠。
“往日……是奴婢想岔了。奴婢从前，服侍过先帝爷的一位美人，只因当日在荣皇后跟前说错了一句话，那美人竟被活活打死在昭阳殿前。满宫伺候的宫女太监都被杖责，奴婢苟活下来，便唯知，只有谨言慎行，才是这宫里唯一的活路。”
月余的相处，足够宋齐光了解清楚春桃的秉性。
她处事稳重周全，心性也纯良忠诚，若说唯一有什么，便是怕事了些，不如秋露机灵。
但个人有个人的活法，这种事，从不是说两句便能改的。
况且，谨慎也有谨慎的好处。
只是……若她实不能接受在自己身边过担惊受怕的日子，宋齐光自觉有责任为春桃筹谋个安稳的好去处，就算是看在这两个月她尽心尽力的份儿上，也是应当的。
宋齐光握住春桃的手，斟酌要如何开口。
却见春桃忽地抽开身，往后退两步，一头磕在大殿中，行了个大礼。
那磕头的声音极脆响，倒是把宋齐光吓了一跳，忙起来扶她。
春桃却又是恭敬一礼，宁是不愿起身。
“奴婢知道，万事唯有小心才能活命。但奴婢更知道，做奴才的，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听主子的吩咐。奴婢看得清楚，主子您绝不会甘心屈居于一介小小婉仪，既如此，做奴婢的，哪怕是去拼去抢，刀山火海，也必得为主子趟出一条青云路来。”
秋露这才听明白春桃的意思，一撩裙摆就急急跪下来，生怕晚一步就显得不诚心似的，“奴婢亦愿。”
“奴婢只是受了方美人和张公公两句骂，宫里当差，有谁没受过骂的？何况那张公公是什么人物？可主子一出手，竟让张公公来给奴婢请罪，奴婢照主子的吩咐，去给那方美人送东西，这美人竟也吓得头如捣蒜，拉着我姐姐长姐姐短地哭。什么时候见过这么为奴才撑腰的主子？主子您现下便是即刻叫奴婢死了，奴婢也是甘愿的。”
“哪里就要死要活了？”宋齐光拉着两人起来，一手一个，“我不会叫你们死，我是要咱们都能好好地活，风风光光地活。”
虽这么说，眼眶早微微地润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