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沈谨川的手贴过来，手背蹭了蹭宋齐光的脸颊，“吓着了？”
“作孽的又不是嫔妾，嫔妾有什么好怕的。”宋齐光努力咽下糕点，腮帮子却还塞着一块没咽下去，一鼓一鼓，小松鼠似的。
沈谨川笑了一下，周身的那股肃杀就散开了，一面用手指拭去她唇边的糕点碎渣，一面还轻笑她。
“朕想也是，你没心没肺，连朕都不害怕，难道还能害怕处死些个罪有应得的渣滓么？”
宋齐光听出他的戏谑，一下拍掉他的手。
在身边侍奉的张全和春桃惊惧的眼神中，宋齐光反应过来，轻咳两声，略略低下头，拉长语调，装得娇娇怯怯，往回找补，“陛下说什么呢，普天之下，谁胆敢不敬主君？”
沈谨川哂笑两下，把问题抛回去，“旁人说不敢朕信，你？”
宋齐光抬起眼，看过去，一双原应娇憨的杏眸里现在全是威胁。
沈谨川转过眼神，却没转过话头，“朕还是不要指望了。”
宋齐光嘁了一声，毫不顾忌地继续用膳，没有一点想要解释的企图。
吃着吃着，忽而回过味来，“陛下，幽州事毕，您不该赏我些什么？”
小半个月过去了，眼看距离三月内封妃的任务又近一步，现在还彻底得罪了贤妃，来自她的报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降临，宋齐光怎么可能不急。
她不觉得沈谨川会在知道她身有异象，能够左右国运之后，就会将她视为妖孽。
明君之所以是明君，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将毫不犹豫地，把所有能够推动盛世到来的关键节点都牢牢抓在自己手心，而无论它是科学还是玄学。
况且，在这样一个尚且蒙昧的朝代，来自神明的力量说不定还正是大部分人眼中的天道自然，没什么不可信的。
诱沈谨川让她侍寝时，宋齐光自认自己已说的很清楚。而只要证明她是给大梁化解厄运的人，宋齐光想，区区一个妃位，沈谨川不至于舍不得。
但问题似乎在于……
宋齐光盯着沈谨川在听到自己的问话之后，清明一双眼里浮现出来的疑惑，心道不好。
“怎会？朕自然记得你的功劳。”沈谨川安抚似的，拍了拍宋齐光几乎要把调羹捏碎的那只手。
可还没等宋齐光松一口气，他接下来的话就差点把她送走。
“张全，你去库中取两匹今春江南上供的锦缎来。”沈谨川看了一眼宋齐光，似乎还思考了一下，然后在张全应声之前又改了口，“不，把库里的缎子都送到翠微宫，让明婉仪挑。”
“喜欢什么就让绣坊去做。”沈谨川说着，仔细观察了宋齐光一眼，见她脸色还不霁，转了转指上扳指，打量四周后，微微地露出一个笑，“罢了，这翠微宫是前朝时后妃的居所，朕看陈设也都旧了些，朕让他们再拿些文玩瓶器来，重新给你修整一番，可好？”
……
“陛下把嫔妾当什么人了。”顶着沈谨川的目光，宋齐光压住心头情绪，再抬眸时，眼中已只剩很温和的笑嗔。
“幽州的疫病虽解，但百姓们平白遭了好一番大罪，这些缎子金银，用在嫔妾身上，不过是修饰而已，若用之于黎民，却能救人于水火，孰轻孰重，嫔妾怎会不知？”
宋齐光能很明显地感知到，随着她说出这些话，那凝在她身上的，如有实质的，像水草一般缠绕着收紧的深沉目光，终于一点点松软下来。
宋齐光也在心里缓缓松一口气。
“好，好，你能有这样的心思，是幽州之福，是我大梁之福。”沈谨川抚掌而笑。
一边当背景板当了半天的张全，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朝宋齐光叩首，“婉仪大义!”
他一动，殿里的人才如梦初醒，齐齐行礼，俱是称宋齐光的大义。
沈谨川抬手，免了他们的礼，转头吩咐张全，“虽然如此，朕方才说的这些东西，也还是要一个不少地送来翠微宫。”
“陛下……”宋齐光还疑心这是试探，想要劝，就被沈谨川打断了。
“国事虽难，只养你一人朕总还是养得起的。”沈谨川又拣了一筷子菜，放到宋齐光面前的碟中，“用膳吧。”
“那嫔妾便谢过陛下了。”
宋齐光面上还有如晴日明朗，心里却已经开骂了。
“系统，你到底在搞什么，幽州的事情不是天灾？如果不能让沈谨川相信我能够助大梁国运一臂之力，我搞这么一出还有什么意义？三个月封妃，沈谨川的白月光再世也做不到啊，大不了到时候，我们一起被雷劈死吧。”
“宿主请注意，系统游离于三界之外，是不会被雷劈死的。”
装死半天的系统终于堂堂上线，字正腔圆，“而且，系统没有检测到沈谨川有任何白月光。”
宋齐光:？
“谁在问你这个!”宋齐光气的想跳脚，“幽州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机不可……”
“说!”
“咳咳咳，看在……呃……你完成了侍寝任务的份上，本系统就透露一点给你。宿主，你要记住，一个偌大的王朝，是不可能会仅仅因为天灾就灭亡的。”
“所以大梁倾覆，其实是小人作怪？”宋齐光头疼。
本来天灾就已够难的了，这世界上最难对付的却是人心。这下好了，全都让她给撞上了。
“是。但宿主本来就拥有这个世界的气运，在绝对的天道力量面前，宿主不必太在意因果。”
宋齐光咬下一口凤爪，凶狠的连系统都抖了三抖，“说人话。”
“你不需要非得亲自抓出幕后黑手，作祟小人，只要和沈谨川一起，借用天道的力量顺势而为就好了。就像这一次，罪魁祸首被天道惩罚，自己就会开始倒一个又一个的大霉，一直到偿还清他的罪恶为止。”
“你说的这个，和沈谨川一起借用天道的力量，不会是指……”
宋齐光觉得自己的腰好像又在痛了。
没有回答。
宋齐光意识到什么。
“系统？系统!滚出来——你当初怎么不说我是要用这种方式完成任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