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拂袖而去，最后看宋齐光的那一眼像淬了毒，直把宋齐光看得一愣一愣的。
贤妃的确是一个很容易就能被挑动情绪的人，也正因如此，宋齐光之前通过激将法，引她到御花园御池边上，再利用“一指就响”制造出惊雷，把本就心存疑虑的她直接吓到落水这一系列计谋才能顺利实行。
并且，在最后还能引贤妃以为，那只有她能听到的“为何得罪幽州的庇护者”的天外之音，同天雷一道，是上天给她的警告。
警示她宋齐光并非祸国妖孽，告诫她不要再对宋齐光动手。
引贤妃来翠微宫，怒气冲冲而来，兴高采烈而去，而她宋齐光在别人看来分明得罪了贤妃，却还能全须全尾活下来，沈谨川必然会奇怪，想找她来问话也属情理中事。
桩桩件件，都是宋齐光吃准了贤妃的脾性，才敢如此布局。
效果本来也很好——从贤妃知道她高升婉仪之后，还能带着礼物来看她，就已经足可见一斑。
那这又是闹得哪一出呢？
宋齐光蹲下来，一样一样把贤妃送来的东西捡起来。
云鱼白玉佩、翠云青鸾钗、累丝金步摇、宝石攒珠冠……
“系统，你能探明贤妃为什么突然发怒吗？”宋齐光在心里叹口气，继而想到另一个通明万物的存在。
求助时还不忘带上自己的分析，“肯定不是争宠嫉妒，她来的时候就知道我进封了啊，却还带着这么多礼物，明明是来贺喜的，结果突然就翻了脸，到底是什么原因……”
“怎么不可能？”系统冷不丁出声。
沉默一会儿，又用似老学究一般的口气补上一句，“宿主，你要知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啊。”
“我和贤妃道不相同？”宋齐光莫名其妙，“我看挺相同的啊，她一看就是冲着皇后去的，我呢，你和阎王都说我天生凤命，而且她看起来……”
“你们就是太相同了!”系统恨铁不成钢，“你动动脑子，我的祖宗，你和贤妃目标都一模一样的，但皇后的位置可只有一个，不是谁挡了谁的路，就是谁当了谁的绊脚石。”
不是谁挡了谁的路，就是谁当了谁的绊脚石？
宋齐光不做声了。
如果以宫斗为第一要务，在残酷的后宫中，似乎这的确就是真理。
但贤妃，似乎并没有那么肤浅。
否则，她也不会因幽州二字，就一下跪倒在她跟前，抱着她大腿，求她救命。
宋齐光隐隐觉得，贤妃的动怒，背后藏着更隐蔽的原因，或者说，更危险的讯号。
但还没等她再细想，就有人进殿来打断了她的思考。
“奴才给明婉仪请安。”张全毕恭毕敬走来，脸笑得像烂菊花，“陛下吩咐奴才来，说是一会儿就来翠微宫，与婉仪娘娘您一道用膳。”
宋齐光讶然，她可还记得自己离开前，沈谨川案牍上山一般的奏折。
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张全又笑，“娘娘安心，是幽州大吉了，陛下和朝野都高兴，想来陛下急着要来和您分享这喜讯呢。”
“大吉？”宋齐光眼睛一亮，“那怪病解了？”
“是，是。听闻不是什么病呢，是……”张全捻着胡须，说到这儿，有些高深莫测，欲言又止地摇了摇头，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奴才该死，竟敢妄议朝政，娘娘若想知道，还是等陛下来了，您再亲自问得好。”
“奴才这就告退了。”张全手脚麻利地打了个千。
这张全服侍了两朝帝王，最是老油条了。他想让人知道的，不用人问，他也会想方设法让人知道，他不想说的，就是上了北镇抚司十八道酷刑，恐怕也是没用的。
宋齐光只得摆摆手。
但那重因贤妃而起的心头阴翳并不曾褪去，在沈谨川来了之后，更印证了宋齐光的不祥预感。
“幽州并非天灾。”得了喜报的帝王神情比之前轻松些，只在谈及幽州这茬时淡淡抿了唇，眸子淡漠，“乃是人祸。”
“什么？”宋齐光甚至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系统曾明确说过，大梁之后遭遇的大大小小灾祸，是沈谨川灾星入命所致。
如果是帝王命格影响，给黎民带来祸事，那应属天灾才是，怎么可能能在人间找到罪魁祸首呢？
沈谨川倒也不避讳，“幽州杜家，也算是名门望族，族中长老却做出戕害百姓的事，尸体堆积成山，竟然引发瘟疫，实在是罪无可恕。”
“朕已经发了明旨，为首作恶的族长杜渊就地正法，凌迟处死。其余族人一概押解进京，朕会亲自审，亲自判，亲自……”
“监斩。”这两个字说出口，沈谨川的语调仍是平稳的。
宋齐光大脑嗡了一下。
杜家？
贤妃杜若芙的杜家？
宋齐光一阵头痛，竟难分周遭的真假虚实。
她本来算盘打得好好的，和贤妃化干戈为玉帛，她侍寝之后，幽州之困自解，定然更加深贤妃对她的信任。
以后有贤妃娘娘罩着，这后宫还不是能由她横着走？
现在扯进杜家，恐怕贤妃知道这场祸事的真相，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她宋齐光在背后作怪，为的是报复她，还要清除异己，踩着她往上爬吧。
贤妃现在，只怕杀了她的心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