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星无法将自己的“病症”彻底根治,只能是找到一些宣泄口,把浪花拍在崖壁上。
周五放学那一小段时间,是她唯一可控的时间,也是她排解情绪的时间。
如果没有这一点点“自由活动”时间的话,曲星都不知道如何抑制体内的“暴乱”。
“暴乱”刚开始的几周,曲星会在学校附近的公园里一边散步,一边观察来往的行人。如果碰上情侣或者夫妻,她会跟在他们屁股后头。听他们讲的日常细碎的琐事,看他们亲密的身体触碰。
曲星从跟到的人里面挑挑拣拣,把自己认为的他们的“甜蜜时刻”代入自己和陈潇磊,以此达到“望梅止渴”的效果。
它们像特效药,能抑制曲星的“病”,也能给她带来超乎想象的副作用。
没礼貌的尾随,越界的想象,哪一样没扎在曲星高筑的“道德防线”和易碎的自尊心上?
可偏偏,曲星的渴望还远不及此。
公园里能碰上的大多是老夫老妻,他们所处的阶段和爸爸妈妈一样,自己离这还很遥远。她需要看到更年轻,更贴合自己和陈潇磊的男女。
经过她的深思熟虑,决定把目标地点换在市里人气最旺的商场。听家珍说那好逛又好玩,那样的话,年轻人肯定很多。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人多眼杂可以大大降低她尾随别人带来的“背德感”。
周五放学,曲星和家珍道别后,踏着比以往轻快的步子,向明珠广场进发。
明珠广场离学校也不远,曲星坐了三站公交,又走了一会儿路,就看到了它闪出夕阳的金光的大招牌。
曲星突然把脚步放缓,双手攥着书包的两边肩带,一头栽进人流。
进到商场,大气的装修,精美的商品,光鲜的人们,一下子把曲星压得直不起腰,抬不起头。
女孩在学校里可以把腰杆挺直,但把她放在这里,她的腰杆是无论如何都擀不直的。她为自己身无一物感到自卑,不敢平视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她害怕,害怕成为他们的谈资;她敏感,来往谈笑的人们,都能引起她是否是被取笑了的猜测……
商场本来就大,低着头走的曲星毫无意外地迷了路。
她开始感到不安:要是没有按时回家,肯定会被妈妈骂一顿。
曲星总觉得自己遇上“鬼打墙”了,无论她怎么走,都会绕回原地。
没别的法子,曲星只能循环往复地在商场里乱窜。
阴差阳错的,让她逛进了一个打着五颜六色彩灯的地方。
曲星第一想到的是网吧,本来想掉头就走,赶快远离这种是非之地的。
可当她要掉头时,心的另一边,在驱使着她一探究竟。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动感十足的音乐在炸她的耳朵;五颜六色的灯光变换着从她脸上闪过;前面的路几乎都需要和聚集在这里的年轻男女擦碰,才能通过;路的两边,是各式各样的游戏机。
曲星已经滑进人堆里,好奇地拧动脖子,看着眼前这一切。
曲星好不容易挤出人堆,眼前开阔不少。但有一处,却被围得水泄不通,时不时还会爆发出一阵惊呼。
才一会儿功夫,曲星已经到了圈子外围。
她把脚踮得几乎可以达到跳芭蕾舞的标准,才看清了圈子里的状况。
原来是一群穿着时尚,发型大胆的“社会青年”,在两个机器上疯狂地往脚底的箭头上踏。
曲星从自己前面的人们口中探听到,这个机器叫做跳舞机,机器上的人是在“斗舞”,极高的准确率和动作的完成度是他们叫个不停的原因。
在曲星印象里,家珍这种经过刻苦的专业训练的舞蹈,眼前的,她不敢苟同。
曲星觉得他们在这斗舞是不务正业,是在浪费青春,浪费生命,是不负责任。
不理解是真的,被他们洋溢着的青春活力同样是真的。
曲星在打心里羡慕他们:“他们的青春可以那样的肆意张扬,创造独属于自己的青春的回忆;自己的青春,似乎没有好好利用来试错,自己只会钉坐在位置上写题。”
一曲舞毕,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掌声、欢呼声。
台上的男女不知道何时换上了自己和陈潇磊的脸,让曲星看得入迷。
手表不合时宜地传来整点的提示——到点了,她该回去了。
曲星没有犹豫停留,直接挤出游戏房。
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变舒畅的缘故,曲星很快找到了商场的出口。
在经过临近门口的一家珠宝首饰店时,店里的画面直接让她如遭雷击,愣在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