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壮感觉到一阵酥痒中带着些刺痛的体验，又觉得手臂一直被这个巨大机器固定着已开始酸麻，心里还想着小李那边的情况，导致他颇有些焦躁。
“呃，能请您别动吗，大壮先生？就快安装好了，还有最后的固定工作要做。”CCO的医生也有点心焦，一直在让助手擦汗。
确实，如果周围有个壮汉正拿枪抵着一个PDC特工的脑袋，大壮觉得是个医务人员就得紧张。
一开始大壮的计划里，小李就是备用选项的一部分，因为他联系医院时付款用的是虹膜扫描，而面壁者的虹膜验证本身就必须唤醒PDC为其开通的特别账户，联系那所医院也约等于在试探PDC。
如果PDC本来就有所应对或埋伏，那么他们在收到情报后自然会相应改变计划，反之，如果PDC没有在大壮他们行动中有什么动作，即使收到了大壮还活着的情报也不太可能在一个小时之内做出什么反应。
而这期间唯一冒险的点就是小李本人的人身安全，考虑到毕竟在美国境内，而且如果小李出点什么事，反倒会给CCO一个指责PDC的借口，他们不会选择把动静闹得太大，大壮觉得这个险其实值得冒。
但在小李上车后不久，鲍勃就带着大壮往一开始决定好的CCO接头医院赶，诚然，直接去确认那边有无埋伏是个好主意，但毕竟又会增大两人暴露的风险，还有一点，这件事没通知小李，让大壮始终有点过意不去。
不过单从目的和收益来看，这确实是个好选择，大壮还是老实跟鲍勃两人一起去了原医院周边。尽管大壮没注意到什么异样，但鲍勃很确定地说有个急匆匆离开的白大褂是PDC的。又不知从哪儿掏出个对讲机来塞给大壮，自己一个人先冲进医院“侦查”去了。
五分钟过后，鲍勃就告诉大壮一切正常，可以直接在这边开始手术，他已经通知小李在那边处理完之后就过来接头。大壮进医院一看，一个PDC派来埋伏的特工已经被鲍勃跪压在地上，，旁边是惊魂未定，CCO安排给大壮安装假肢的医生。
“这是一切正常？”大壮用右手指着地上那个脑壳上明显有血迹的家伙问鲍勃。
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把老式手枪的鲍勃倒是回答地很痛快：“PDC的经典配置，双人特工小队，你的计划引出去一个，我控制住一个，不是很正常？”
“那你又从哪儿搞来一把枪？这次任务我可听‘舰长’说过，致命性安保的要求都是洛杉矶这边的组织在负责。”大壮对鲍勃这种总在计划外的行动有些不快。
“这里是他妈的美国，面壁者，宪法第二修正案在两百年前就让我们有了持枪的权利，你可没资格说三道四。”鲍勃又把身上的力道加重两分，挑衅一样说道。
他又开始把话题带向两个人的矛盾点和无意义的争辩了，所以大壮选择了闭嘴，而是转向旁边两个有些不知所措地医生和助手，在确定了这两人是CCO联系的手术执行者后，大壮还是选择了躺好赶紧解决这桩子破事，开始计划下一步行动。
从鲍勃撞破埋伏这件事来看，毫无疑问PDC已经在展开行动，大壮想先审问一下鲍勃抓住的那个PDC特工，但他在局部麻醉的情况下脑袋也有些晕乎乎的，把PDC成员晾在那还能让鲍勃有事可做，所以大壮在手术过程中得到的情报也仅仅是PDC确实在监视CCO且准备对大壮采取行动。
至于具体目的、监视方式等都不清楚，如果鲍勃所言不假，之前那个白大褂也是PDC特工的话，那就说明他们对大壮行动的情报其实还不算完全优势，至少可以排除有三体人在其中帮助的情况。
那么下一步是在PDC控制外找到机会向世界宣布自己已提前苏醒掌控一些主动权，还是去洛杉矶城区外的红岸发射基地看看重建威慑？这些事都得看等下能从那个PDC特工嘴里问出些什么才好说。
而等到手术完成，大壮还没等到小李回来汇合，他怀疑出了什么事，但他唯一的通讯设备室刚刚鲍勃塞给他的对讲机，而他的手机则早就跟不上当前的趋势，号码也作废了，CCO没料到会有这次手术，所以仓促中也没有给他准备备用机。
等到大壮开始在医生指导下慢慢适应自己的义肢，鲍勃也似乎觉得终于把那个特工压制到没什么反击可能了，活动了一下手脚，把那个倒霉鬼从身下松开。
大壮让鲍勃先联系下小李，但对方却告诉大壮自己其实没有跟小李传达让他回来的信息。
“你把他扔在那边当诱饵？你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大壮终于忍不了了，本来冬眠苏醒后就有一大堆事情脱离了计划，威胁也比大壮想的更多，现在还有一个总在擅自行事的冷血队友，大壮很难冷静下来。
“我在想着怎么让你这个臭屁又自以为是的面壁者安全地撑过手术，如果你的脑子没被麻药灌傻，应该想得明白我这么说是为什么。”鲍勃还是那种语气，让大壮更火大了。
“那，现在，可以，请你，帮忙打个电话，告诉小李可以过来汇合了吗？”大壮努力压抑自己的心情，咬牙切齿地询问。
鲍勃再混账，他的行为也确实是在围绕让大壮安全进行手术区进行的，如果半路让小李回来，或是中途就阻止那个白大褂过去，都会将大壮使用虹膜支付后创造的些微情报陷阱的优势给抹杀，而手术过程中如果再来些PDC，鲍勃就没有办法保证他和自己的安全了。
其实他们还可以借助CCO的力量，毕竟道理上这里也该是CCO的地盘，但在情报信息基本劣势的情况下，每次大规模调度都意味着信息泄露和危险增加，但鲍勃这样的行为又完全是在把队友当消耗品，甚至总让大壮想到这是他在发泄对小李私人的不满。
“不用了，很明显那个往他那边去的特工制服了‘医生’，然后在和这个倒霉鬼联络的时候，应该已经察觉到自己被耍了，不再联系。”到了现在，鲍勃也依旧喜欢用任务代号称呼其他人。
他晃晃手里一个类似大壮输液时见过的塞子样式的东西——估计就是这玩意儿被鲍勃抢过来麻痹了这个特工，以及给大壮看了不知何时从那人身上搜出的智能手机，上面某个APP上的任务进度报告和未接电话都在验证鲍勃说的没错。
“为什么刚刚不告诉我这些？算了，现在有什么打算？这次麻烦你说实话，鲍勃。”在想通了这些后，大壮在理性上对鲍勃的底气就弱了三分，但依旧对他卖队友的行为感到不齿。
“怎么办？我的任务到这里就完成了，面壁者先生，还附送了你们一个情报来源，知足吧。接下来我要享受我应得的假期了。”他踢了踢已经被自己准备的麻醉剂麻倒的PDC特工，将手机扔给大壮，开始整理自己的衣领。
然后他感觉手腕一阵冰冷坚硬的触感，才发现大壮移步上前，用刚刚接上的义肢抓住了他的手腕。
“我想你得帮我把小李救回来才行，鲍勃先生。”大壮有些阴沉地说。
一旁的医生看呆了，连忙劝大壮放松，现在他还掌握不好义肢的力度，很可能导致鲍勃手腕粉碎性骨折。
没错，大壮能用一种异样的敏锐触感感觉到义肢手指处传来的鲍勃肌肉牵动，动脉泵入血液的轻微触感，还有些微的骨骼错位的声音，但他不准备放手，这很不理智，但他现在想要的真的只有发泄。
义肢缺乏痛觉和温度感知，大壮任那种仿佛不属于自己但又确实传回大脑的精细触觉支配自己的神经，用不多的理智控制义肢别太用力。
然后鲍勃在试着抽动手腕失败后，迅速又冷静地用另一只手掏出了他的手枪指向大壮。
“放开，三...”他不耐烦地开始倒数，对大壮的要求毫无反应。
“一。”大壮用冷静的语气帮他结束倒计时。
僵持又持续了半分钟，大壮双眼越过黑洞洞的枪口，直视鲍勃的视线，他用义肢上传来的鲍勃的脉搏计数，跳动第三十二次的时候，鲍勃把手枪收了回去。
“说真的，我很好奇，面壁者大壮，你在十年前的纽约时也是跟现在一样情绪化和愚蠢吗？”他服软了，但还在对那次骚动念念不忘。
“那时的我不如现在冷静，也不像现在这样有近在咫尺的补救机会。”大壮松开义肢，看到鲍勃手腕上很明显的几根指痕。
“先去看看外伤吧，你的手腕应该会有点骨裂或者脱臼了，然后我们再来谈谈计划。”
但是鲍勃只是抿着嘴唇用另一只手掰了掰被抓住的那只手腕，传来一声轻微的噼啪声，表示不用在意：“话先说在前面，明天我必须赶到弗雷斯诺县，如果你阻止，那我真的会爆了你的头。”
“...你和儿子约好了，是吧？”大壮冷静下来，想起了鲍勃说的这次出完任务要去休假见儿子。
对方没有回话，但在这种情境下，大壮猜是默认了。
“不介意的话载上我一路吧。”大壮就用那个特工留下的手机查了查弗雷斯诺在哪儿，他猜了三次拼写才猜对名字，发现那个位置已接近旧金山了，不过还好，按现在的州级公路平均速度，他们现在出发，后半夜就能到达。
最重要的是，这条路正好在美国西海岸那个红岸基地周围，甚至还算是危机纪元后勉强扶起来的一个表现尚可的商圈。
鲍勃估计本想拒绝，但看到大壮在手机上搜红岸基地，也明白了他搭车的理由，同时考虑到转移本来就是躲避PDC的好方法，点点头当做答应。
至于怎么处理这个晕倒的PDC特工，因为没法在短时间内让他清醒过来，所以只能让他在这里交给CCO人员去处理，在大壮回来之前，他嘴里的情报甚至他这个人本身都只能在这个明显有内鬼的环境下待着。
于是两人都决定不再迟疑，从医院那儿借了辆车，大致检查了一下有没有被跟踪，就从地下车库出发了。上了高速，大壮才开始感叹美国道路的宽敞。
不得不说，大平原上的多车道平直高速配上灿烂的阳光，即使只是路旁的景色也显得有几分壮阔。之前大壮虽然数次来过美国，但基本都是在纽约曼哈顿岛的都市丛林里，这次到了西海岸城市，加上自动驾驶车辆的高速平稳体验，他竟有一瞬抛下了脑子里各种杂乱的思维，想放松地休息一下。
“为什么要去‘红岸乐园’？”刚闭上眼睛，鲍勃居然主动开始搭话。他在驾驶座上，大壮坐在后座，看不见他的表情，连语气也在开窗之后有些嘈杂地风声中变得混淆模糊。
“我们现在在情报上劣势太大，如果运气好，那里说不定会有解决办法。”大壮按下按钮关上车窗，一边回答鲍勃的问题。
想到又要打太极把鲍勃接下来对红岸乐园功能的追问，他开始构思如何用敷衍的借口结束这个话题。
“景色很不错是吧，这是属于美国人的骄傲的一部分。”但或许是从后视镜看见大壮盯着窗外，鲍勃又开始搭话，看来他不是真的关心大壮去红岸基地的目的，只是在随便找话说。
那个在潜艇上和他沉默了三天的鲍勃在跟他闲聊？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还是在暗示他什么？大壮警觉起来，以为这是鲍勃在说些什么暗号。
他四处观察了一番，没发现什么异常，没有跟踪，也至少在视线之内没看到窃听器之类的东西。大壮支起身子，想直到鲍勃在警告他什么。
“你说，面壁者，”鲍勃又开口了：“要送给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生日礼物，该送些什么好？”他的语气少见地流露出了些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