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了就会爱上理发店的外观非常非常浮夸,偏歪的红色大“爱”字刺人眼球,移动门两边的灯柱发出夜店style的亮光。
眼一闭腿一蹬,陆文左拉夏锦年右挽宋斯,迈进了理了就会爱上理发店。
比起外面杀马特氛围浓厚的装潢,里面显得要正常很多,里面还有一个吹着口香糖泡泡的脏辫女人,她正瘫在沙发里翻杂志。
她穿着皮夹衣,浓妆艳抹的脸上是含着淡淡的不耐,见来人后,她挑起的眉梢明显惊讶。
她杂志一扔,吹了声扬起的口哨,问:“小帅哥们,要剪个什么发型呀?”
“洗剪吹染对学生打88折噢。”
她视线疯狂往夏锦年和宋斯身上打量,应是在猜是哪个人需要洗剪吹染还是他们都要。
陆文哽了一下,强压心中往外逃的迫切,假装平静道:“染一个。”
出乎意料,是中间那个眉眼含着书卷气的少年出的声。
女人的眉梢挑得更翘了,“你吗?”
她的视线停在了宋斯身上,好像在探究是不是宋斯逼他来染头的,直视两秒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她收回不礼貌的视线。
“那想要染什么呢?”
陆文眸色晕了几分,斟酌时,他感觉到自己被架起来了。
他:“!”
夏锦年和宋斯出其不意地把陆文搬到了理发椅上,陆文茫然地对着镜子时,夏锦年眼疾手快地从旁边架子上的布取下来给陆文围上。
“绿的,”夏锦年说,“文儿,爷的梦想就交给你实现了。”
还没来得及骂,宋斯的低沉却含着某种兴奋的嗓音在耳畔响了起来,“可以剃字母吗?”
陆文:“……”
“可以啊,”女人笑了笑,在桌前开始收拾理发工具。
她左手推子,右手剪刀,在陆文的发顶比划来比划去,好半天,她才问:“小帅哥,你喜欢哪种?”
陆文垂下眼皮,镜子前稚嫩的脸庞下有几分凝意。
仔细看看,他微扬的眼尾其实带着几分邪痞的气息,但只有在他半掀着眼皮神情懒懒时才能显露。
刚才他眼睛太亮了,书卷气把邪痞都遮了去,现在才露了出来。
“……”女人勾勾唇,给出了自己的建议,“你头发还行,随便修一下吧。然后,浅一点发色可能更适合你。”
“奶灰吧。”陆文说。
“……”
夏锦年打量着陆文的新发型,我去来我艹去,“你这tm染的太酷了,我现在确定店名没取错了。”
奶灰色的头发把陆文书卷气的五官戾了起来,柔和舒缓的面部线条因为浅色头发变得锋利,整个人的邪痞气更盛。
简而言之就是酷毙了!
酷毙了的陆文弯着唇带着美好的心情踏出了理发店,和背着书包的孟则识撞个了正着。
“不好意思,”陆文下意识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你……”
看清人后,喉间剩下的话倏地消散。
“文儿,你…”夏锦年正揽着宋斯的肩,嘲笑的话戛然而止,他话锋一转,“你这逼兜子也在这里啊?”
夏锦年一笑,视线低扫往四处瞟后,又停在孟则识的脸上,阴邪气直逼陆文,他道:“嘛呢在这?”
“皮儿痒了是吧?”
话落,孟则识朝他们挥手,那扬起的笑容把陆文和夏锦年恶心坏了。
“陆辞哥。”
陆文的眉头一下就锁了起来,他回头和陆辞的视线在空气中一下竟呲出了火花。
“陆文?”陆辞问,“你……?”
孟则识跟同龄的男孩子比算高的,但跟他们三个却完全没得比。刚刚夏锦年的语气臭爆了,陆文又和他撞了一下,他人还不稳地扶着旁边的墙。
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像是——陆文他们三个在欺负孟则识。
初一的时候,孟则识就像是那种天生小脑缺少发育一样,天天晃悠在陆文面前,但嘴里全是你哥那样,你哥这样,你哥啥啥啥的,听得让人非常不适。
起初陆文不耐但都还是偶尔还是会回几句,但到后面他理都懒得理他了,夏锦年在旁边听多了也烦他。
见陆文这边不行,他就转换方法。
宋斯偶尔拿着题目去找陆辞问时,他也会在旁边跟着,宋斯对他跟空气似的,但也耐不住他跟中毒似地去捧哏。
他那烦人劲儿狗皮膏药来了都得退下,把主场让给他。
有一次,他不知道干了什么把宋斯惹恼了,差点儿一拳挥他鼻子上。
事后,陆文夏锦年知道了直接把他拎到校外弄了一顿,他才终于消停了。
但消停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怕陆文他们,而是他锲而不舍的精神终于让陆辞看到了他。
他跟陆辞哥有了交际联系后就不再需要通过陆文他们这层关系了,他的本性也就完全暴露了。
装模作样的恶心劲儿,让夏锦年看到就想呼他。
“陆辞哥,”孟则识翘起尾巴穿过他们三个走到陆辞的旁边,笑盈盈说,“哥,你怎么在这?我补习完刚下课。”
陆辞应了他一下,但没看他视线依旧在陆文身上,“你怎么去染发了?”
陆文偏开头,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说:“想染就染了。”
“染回来。”陆辞说。
他的话说得又冷又硬,平时的温和荡然无存,那是第一次,陆辞在众人面前冷脸,因为陆文染发。
在场的人看到后都愣了一下,包括陆文。
哪怕是文若伊和陆成军看到了也不一定会冷脸,最多说道陆文两句让他上学前染回来就是了。
表情定了两秒,陆文抬眸看他,邪笑了下,说:“关你什么事。”
“你很闲吗?”
“陆文,”宋斯喊了他一下,把他往自己身后拉,“别搁这儿疯。”
“陆辞哥,”宋斯接着说,“陆文他心情有点不好,你别介意,现在暑假,开学前我会拉着他染回来了。”
夏锦年也说:“是呢,陆辞哥,我们盯着呢。他疯惯了,你别理他。”
他们两个人挡在陆文身前,将他面上的表情遮个完全,陆辞低下眼眸,眸光暗了暗。
但是,那个恼人的声音响了起来,“谁知道他会不会染回来?”
“你tm?”夏锦年骂。
要不是陆辞哥在场,他一定把孟则识打得他爹妈都不认识。
宋斯的表情凶狠起来,黑眸死死地注视着他,腥味明显。
“算了,”孟则识说,“陆辞哥,陆文他已经习惯这样你就别理他了。”
“……”
“染回来,”陆辞又重复了一遍,“陆文,现在就染回来。”
即使有宋斯和夏锦年两人在中间挡着,这对峙的氛围却怎么也化不开了。像是长此以往一直按捺在黑暗下的东西,此刻终于得到了爆发。
见劝说无果,陆辞快步上前,一把揪过陆文的领子往巷子里走。
“陆辞哥!”孟则识喊到,慌忙中想跟上去。
宋斯步子一挪挡在他的面前,“有本事,你就往前走。”
“来吧,”夏锦年朝孟则识笑笑,“我们就站这儿,能动你就动。”
“你大爷呢我就杵这儿。”
阴暗的巷子里陆辞紧紧蜷着手指,骨关节发出咔咔的响声,陆文几乎是被陆辞摔靠在冰凉的墙上的。
布料的摩擦声呼吸声此刻无限制地放大。
“陆文,我想不明白。”陆辞的眸光昏暗,在陆文的视野里看来,他哥此刻仿佛与巷子融为一体。
“我真的只希望你一直都好好的,我什么都没想过。”
就像文若伊只希望他们兄弟俩每天都乐呵呵一样,他也只希望他弟陆文能好好的。
但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他和陆文之间放了一块无形的挡板,每当他想要稍许靠近,陆文就会连忙后退。
慢慢的,陆文的讲话习惯说话风格神态动作,他不再了解。明明在同一屋檐下,他却发现陆文变得越来越陌生了。
陆文心神动了动,迁就着他哥的动作,没了方才的戾气,道:“说了,开学就染回来。”
“现,在。”陆辞不肯松口。
陆文的火一下烧了起来,“为什么?”
“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关你什么事?”陆文吼道,他往前一推,鼻梁眼神直冲冲地撞着陆辞。
“我要干什么,要做什么,是什么样的人,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干什么都要掺和进来?”
从小到大,陆文听过最多的话就是要向他哥陆辞看齐,无论他干什么做什么,所有人都会拿他哥过来说事。
他只要没跟着他哥的脚步或者轨迹和他哥从前的样子出现微微丝丝的偏差,所有人都会看向他,注视着他。
无言却又千言万语的一切他早就厌倦了。他到底怎么样,关他哥屁事!
陆辞笑了起来:“我掺和进来?”
这种伴着说不清楚情绪的笑声在耳畔幽幽回荡,渗人的气息一瞬间袭来。
“我怎么掺和了?”他道,顿了一会儿,终于给一切都下了个结论,“我明明什么都掺和不进来。”
“你说的对,这一切,都,关我屁事。”
一堵看不见的东西把所有的情感关系都隔离开来,刚刚汹涌的一切蓦然地全部都沉寂了,所有的生气都不复存在。
那一瞬间,陆文有一种陆辞整个人的色彩全都暗下去的错觉。
他想要说些什么,但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巷子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因为方才情绪激动而呼吸不稳的声音。
陆辞站在那,却没有一点儿声响。
好半晌,陆辞抬起头,神情竟然像换脸似的变成了原先得模样,可这却让陆文的心猛地咯噔一下。
“算了,”陆辞说,“这都是你自己的事情。”
说完话,他松开了一直拽着陆文衣领的手,朝着外面独自一人离去了。
巷子外没有夕阳洒下的余晖,在有限的视野里昏黄的天空是唯一的色彩,没有傍晚归家的人,没有小孩路边的嬉闹,没有房屋里传出的油烟声……
什么都没有。
此时此刻这个场景幽然得让人感到不适。
“……”
陆文跟着秦云岩他们去黑吧过夜去了,一路上风风火火,陆文甚至还开上了秦云岩的机车。
机车发动时,马达发出轰隆隆的声响,连带着陆文的发丝也变得飘逸肆意起来,仿佛整个世界都要给他让路。
回家的路上只剩下夏锦年和宋斯两个人。
宋斯问他:“你怎么不去和陆文一块儿?”
“虽然我知道我儿陆文很需要他爹我的陪伴,但另一件事情我觉得好像更重要一点。”
夏锦年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随意地说,顿了会儿,他继续道:“陈恹。”
陈恹?
宋斯愣住看向夏锦年。
不只有大人会不允许自己的小孩跟那些成绩不好的坏同学玩,学生与学生之间也会有这种想法。
从初一下学期知道陈恹和陆辞哥关系挺好,交集很多的那一刻起,宋斯就不只说过一次让陆辞哥离这个陈恹远一点。
但宋斯没想到夏锦年也知道。
“你怎么知道?”他问。
夏锦年道:“调查孟则识时偶然发现的。”
夏锦年的好奇心很强,因为孟则识那狗屁膏药劲头太猛了,他非常好奇孟则识对陆辞哥产生这种念头的理由。
虽然没查出个所以然,但他偶然发现陆辞哥跟这个邪门的陈恹关系亲密得有些奇怪。
夏锦年的父亲从事心理学的行业,书房里有着大大小小关于心理学的书,虽然夏锦年对此不是很感兴趣,但还是在耳濡目染下有些了解。
“我觉得,”夏锦年顿了下,斟酌道,“陆辞哥不太对劲。”
是人就会有脾气,以前陆辞也不是没有发过火,但他今天发火的契机太过奇妙了。
宋斯继续看他,问:“那你怎么想的?”
“呃,”夏锦年说,“不太清楚。”
“……”
关于心理疾病方面的事情大家多多少少都知道一点,但无论是谁都会下意识把这种事情隔离在自己和身边人之外。
更何况他们怀疑的对象甚至还是平时温淡柔和的陆辞哥。
而且就因为人家发个火教育自己的弟弟不要染发就怀疑人家心里有问题,逻辑上说不通,说白了跟扯蛋没有区别。
“跟一下,”宋斯思索片刻给出了自己的方案,他家和陆文家在一个小区干什么事情都要方便很多,“你来我家呆几天。”
“跟什么?”
这个声音是…?
夏锦年和宋斯同时回头,眸子猝然紧缩——陈恹。
更令人惊讶的是,陈恹也染着一头奶灰色的头发,他的神情比陆文更加张扬和阴邪,像是在惊悚片结尾处才会出现的人。
他的出现在告诉我们,令人头皮发麻的和最值得让人恐惧的往往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