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上初中以后直接原地“非”升,还在校外的黑吧认识了一大圈狐朋狗友,什么风流什么过火玩什么。
以前还偶尔看一眼的课本完全不理,今天在这里打游戏,明天去那里规划势力……一如所有人而言,他真的,成了一个小混混。
“干嘛,”陆文边揉自己因为睡落枕而酸痛的脖子边抬眼看向面前的人,说,“说了,没什么屁事不要耽误我今天上课。”
附初国旗下讲话的声音隐约传来,陆文接着道,“出操完,我就回去了。”
“嘿?”那人说着话,顺手搭上了陆文的肩膀,笑意满脸,“真不知道我们陆哥是在意上课呢,还是在意班会课要来你们班分享经验的哥哥呢。”
“滚,”陆文不耐烦道,“说事。”
那人嗬哟一声,冲巷子拐角指了指,神情意味不明,“别说兄弟不够意思哈。”
陆文蹙起眉头,提步走了过去。
一个和陆文穿着同样的校服,双颊绯红的女孩映入眼帘,听到陆文过来的动静,她抬起眼,温热的泪水正挂在她的眼角。
“你tm?”陆文一把扯过身边人的衣领把他往墙上按,握紧的拳头垂在身侧随时待命。
“秦云岩,我之前怎么跟你们说的?”陆文浅晕色的眸子噙着厌恶,“玩,可以,人,不可以不做,不知道?”
秦云岩是隔壁十八中的,混得不行,经常做那些没有下线的事。
他跟陆文算是不打不相识,在黑吧因为机位打了几架连败之后他就彻底降服于陆文了。
“别别别,”秦云岩连忙解释,“她自己找过来的,我们可没动她。”
闻言,陆文手上的力度松了松,视线扫过身边其他人,皆连连摇头摆手。气焰降下去后,陆文撇开了手。
“你。”
刚刚被拎着的秦云岩陪笑道:“咋啦陆哥。”
“啧,”陆文偏开脸,“那个。”
顺着视线,是那个还战战兢兢站在巷口的女孩。
秦云岩收了笑,嘿了一声,“叫你呢,小姑娘。”
那女孩有了些反应后,陆文语气稍缓但依旧带着不耐:“找过来干嘛?”
“我之前,”女孩讲话时牙齿直打哆嗦,“我……”
陆文拉着秦云岩往后退了步,旁边围着的兄弟也跟着挪了一下。
“说,”陆文语气稍缓,“你什么?”
“我听说…你们……接活。”
声音如蚊蝇,但陆文却听得很清楚,他一直半垂的眼皮浅浅掀起,道:“谁?”
这活儿是秦云岩带着周遭的一群不良少年干的收保护费的活,比起其他混混只收费不保护,他们干的是正经的安保工作。
——白白安保。
近一年,附初,省初,十八中,十三中,云阳……白云市好几个初中都有他们的业务。
因为他们的存在,白云市的学生在校被欺凌率直线下降。
但这个女孩跟陆文是一个学校的,他目前还不知道有哪个傻*有勇气跟他的白白安保对着干。
女孩回看他,似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她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线,说:“盛刚,我生物学上的父亲。”
秦云岩和陆文听后一顿,这种家庭纷争跟安保实在没多大关系。
陆文扯了下眼角,“保他?”
“不是,”女孩说,“保护我妈。”
“多少钱我都愿意出。”
“……接了。”陆文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朝身旁挥挥手耳语了几句。
附初的操间音乐准备停了,他想到什么再次回头看向那个女孩,“回去上课。”
闻言,女孩颤了一下,不敢动。
“…跟着,”陆文提步往前走,“会翻墙吗?”
“不会。”
“……”
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女孩连带着自己翻进附初后,陆文和他哥陆辞迎面碰上。
陆辞手中还拿着色彩明艳的奖状,很显然,今天国旗下的颁奖环节,主角依旧是他。
陆文开口想要解释些什么,到头来却什么都没说,他瞟了眼旁边的人,随意道:“快滚。”
女孩诺诺地点了点头,动作飞快,抱着书包从陆辞身边擦肩而过。
“陆文,”陆辞看着他,“去哪了?”
“你管呢。”
说完,陆文懒散邪痞的模样一如既往,他不想也懒得说些什么,朝着教室就要离开。
“陆文。”陆辞说。
陆文扭回脑袋:“干嘛。”
陆辞:“今天放学,跟我一起回家,好吗?”
陆文对上了他的目光,难得,书卷气温和的眉眼竟然绷了起来。
“不要,”陆文说,“我自己回。”
小学放学要比初高中早很多,以前,陆文和夏锦年为了和陆辞一块儿回家无所不用其极,躲保安,翻围墙是基操,席地而坐,随遇而安更是常事。
陆辞哽了半天,脑袋倏地狼狈低下,“那,你放学的时候注意安全。”
“……嗯。”
陆文和夏锦年放学去打了会儿游戏,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出乎意料,饭桌上还是热滚滚冒着白烟的饭菜。
“…?”陆文换鞋的动作卡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接上。
“小东西,”文若伊从厨房出来,手上端着最后一道菜——鸡汤,“回来得真及时。”
顿了一下,她话锋一转,“你可别已经吃过了,小心你的母上大人拿在黔南山上求的戒尺抽你。”
“……没吃。”
文若伊:“行吧,勉强原谅,你不要跪下了。”
停了下,陆文忍不住还是问了句,“怎么那么晚吃饭?”
他书包里装着在小区超市里买的泡面和火腿,他已经做好随便应付一顿的打算了。
文若伊呵呵地笑了两声,“你哥啊。”
“你哥想晚点吃,你们爸今晚也要加班两小时。”
话刚落地,陆辞和陆成军紧接着从书房里出来,两人脸上都挂着只有在研究资料时才会戴上的眼镜。
“快快快,”文若伊催促道,“都快去给我洗洗手,然后上桌吃饭。”
陆文没什么吃饭的心情,随便夹几筷子就懒得动了,但文若伊可不依他,唰唰唰往陆文碗里夹菜。
“多吃点,”她柳眉微竖,“你看你比你哥矮那么多。”
陆文盯了眼碗里的菜,闻言重新进入了进食状态。
“这就对啦,”陆成军说,“多吃点,以后说不定能高过你哥。”
文若伊笑了起来,“也就只能在方面找补找补了。”
“不会,”陆辞反驳,“谁知道陆文以后会怎么样,说不定会变得很厉害呢。”
“啊哟?”文若伊道,“你护着你弟吧,瞧瞧他被你溺爱成什么样了。”
陆文无言地扒了几口饭菜。
陆辞眼尾留意到陆文凝了半秒的动作,继续说:“我哪有。”
“多了去了。”陆成军也笑了起来,掰起手指开始细数。
“陆文小学的时候你背着我们去了多少次附小?每次得奖后我们一家人就去外面餐厅庆祝,你哪次点的不是陆文爱吃的?”
闻言,陆文吃饭的动作一停。
文若伊点头,很难不同意。别的家里都是家长溺爱孩子让孩子误入歧途,他们家好了,哥哥溺爱弟弟,让弟弟成了个混球。
亏她在陆文出生时还担心了好一会儿,既怕兄弟俩闹不和经常打架,又怕自己偏心了哪一个让另一个受委屈。
“话说,”文若伊想起来最近陆辞又有物理竞赛了,“马上又可以出去吃饭了。”
想到这个文若伊就高兴,“这次去哪家餐厅好呢?”
早年文若伊在家里立了个规矩,家里面只要有值得庆祝的事,全家人就必须得去外面吃饭。
陆辞每拿一次第一文若伊就多一次去高档餐厅的机会,还可以顺便买一身搭配的衣服,一举双得。
“妈,”陆辞笑了笑随意开口问了句,“如果,我没拿第一怎么办?”
“……”
饭桌上全家人欢闹的声音一下子停了下来。
“儿子,”文若伊试探开口,“你跟妈妈直说啊,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陆成军推了下眼镜也看向他,“有什么事跟家里人说,别怕。”
陆辞的弯眉浅浅笑着,“我就随口一提。”
文若伊哎呀一声,“吓死我了。”
“我最近老是刷手机看到那些个新闻诶,当初就不该答应学校让咱们儿子做采访,现在好了,噱头搞那么大。咱儿子要是压力大了想不开了怎么办?”
说到这,文若伊连忙呸呸呸,松开拿筷的手拍了拍陆辞,“瞧我都说了些啥。儿子别太大压了啊,竞赛啥的累了咱就不去,什么鬼的少年班不想咱也不去,啊。”
陆辞:“…我就是随口……”
“确实,”陆成军的嘴角抿了起来,拿出手机,“当初采访的事情确实有点欠考虑,我现在联系一下,看能不能让报社以后把这个话题板块撤下来。”
陆辞:“……”
乒乓一声。
陆文蓦然站了起来,把文若伊和陆辞吓一跳。
“小东西?”文若伊问,“你咋啦?你可不要去给我砸报社啊。”
“……我吃饱了,”陆文说,“先回房间。”
文若伊一顿:“等一下。”
“你们两兄弟现在都看着我。”
闻言,陆文压下烦躁的心情掀开眼皮。
文若伊一字一句道:“我,你们的亲生母亲——文若伊,怀胎十月生你们俩个出来时没什么太多想法。我从没望你们成龙,也没希望你们给我带来什么成就。”
“小东西你也给我听好了。”说着她指了指又渐渐半垂着眼皮的陆文。
不是陆文不想听,是因为这段话他听过很多遍了,每次她在挑选高档餐厅的时候都这么说。
就连陆辞的笑也渐渐爬上了一丝丝无奈。
陆文猜她下一句估计是,我只是在你们有能力的时候吃点福分罢了,虽然有没有这个福分不重要,但你们难道不想好好对待你们的亲生母亲吗。
文若伊不知道他们心底在想些什么,但她的话要说完。
“你在学校绣花上天了,我也不见得骂你些什么。因为,我只图你们活得一乐呵。”
“知道了吗?”
陆辞笑容一滞,应:“好。”
陆文怔然地点了点头。
“……”
“你……”画面一转,陆辞和夏锦年的妈妈出现在了公安局。
陆辞看着蹲坐在阶梯上一言不发唇角额角都带着淤青血污的陆文,问,“这一次,能给个解释吗?”
陆文上初中以后,他就不再像以前那样什么都说,什么心思都摆在明面上的大男孩了。
“可以给,”陆文抬起头回看陆辞,“但不能说。”
“……”
陆辞微仰起头,温和带微光的五官被稀碎的额发遮挡,浅勾的唇角意味不明。
“陆文…”
话还没说完,一个头发有些凌乱的女孩拉了拉陆辞的校服衣角,她眼眶红红的,原本白嫩的脸颊也沾着灰。
“学长,”女孩说,“是我找陆文帮我的,你别怪他。”
“是我的问题,”说着女孩的泪水糊到了脸上,她抬手抹了一把脸,扬起脸,小脸蛋上是某种陆辞看不懂的坚决。
“是我年纪太小把陆文和夏锦年拉下这趟浑水的,学长,这个事情完完全全是我的问题,你别怪他们。”
陆辞一顿,解释道:“我并不想追责,我只是……”
“算了,”陆辞泄了气,“我知道了。”
来之前,夏锦年的妈妈跟陆辞大致说明了一下过程,那个女孩叫盛夏,她的爸爸有酗酒家暴,陆文和夏锦年不懂事就掺和进去了。
“解决了吗?”陆辞问。
夏锦年的妈妈叹了口气,她是律师一年到头不知道要经手多少起这样的案件。
“没有,”她说,“女方并不打算追责。”
“……”
“陆辞你聪明懂事,也别想太多。记得后面疏导一下陆文。我怕他性子倔和夏锦年一拍即合又去找人家麻烦闹到警局了。”
陆辞沉默地点头后,回了夏锦年妈妈一个懂事温和的笑,“我知道了,麻烦阿姨跑一趟了。”
半闭的眸子猝然睁开,陆辞的神色恢复如初。
“走吧,”他说,“我们回家。”
陆文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抓了抓头发扭头和被妈妈扼住生命的喉颈的夏锦年使了个眼色。
“别看了,”陆辞说,“我跟锦年打过招呼了。”
“……噢,”陆文转回了自己的脑袋,想了想还是决定跟陆辞解释一下,唇微分却发不出哥的音。
……他已经很久没有喊过陆辞了。
陆文今年初二,一个多月的暑假放完之后他就是中考备考生了,可他在学校玩得越来越混了,大概率以后是去白云一职混门技术出来工作了。
而,陆辞高二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没有接受大学少年班的邀请,目前高三在读,前不久获得了一所C9院校的保送名额。
陆辞的名字在附中的横幅挂了整整三天。
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气氛尴尬时,宋斯突然出现在两人眼前。
“阿衍,”陆文问,“你怎么来了?”
还没说完,咻得一下,两人的距离就骤然拉近。
宋斯也不顾陆辞哥的在场,上去就扯过陆文的衣领,怒目浓眉瞪着他。
要不是看在他脸上已经有了伤痕淤青,他握紧的拳头就已经挥过去了。
他骂:“你tm是傻*吗?”
话落,陆辞眉心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