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里的肉差点被直接戳出来，壬弈尴尬地叉了块烤土豆，喂进自己嘴里，她还没有尝到味道，就囫囵道：“开心啊，为什么不开心？”
谭汜南吃了一口牛排，看着壬弈低头像是要把桌子盯穿，逃避着完全不敢对上他的视线，他也没再说话。
“我们公司真的要裁员吗？”壬弈找了个能说的话题，不愿让空气也跟着一同沉默。
“对，不过不会大幅度裁减。”
谭汜南果然是来公司弄债务问题的，壬弈想，说不定这真是命中注定、她跟谭汜南就是八字不合呢，谭汜南一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她就要走向工作中的低洼处。
看壬弈的神情，谭汜南没有费心思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不会裁到你身上。”
谭汜南说得一点都不含糊，壬弈不解地问：“为什么？”
“裁也是裁业绩差的，你不差，为什么要裁？”
没了一个问题，又有了新的问题——
“你怎么知道我业绩不差？”
她似乎也没有跟谭汜南说过她的业绩如何如何吧？办公室外面也没贴啊，这人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他在公司还顺道打听了一下她的工作情况？
想到这唯一的可能性，壬弈心里百感交集，她是越发不懂谭汜南在想什么了。
“在你们公司的时候问了两句。”谭汜南看壬弈嘴唇抿着，盘子里的肉也没再动，出言点她，“别傻愣着。”
壬弈心不在焉地用叉子搅了搅面条，“那现在已经都弄好了吗？”
“还没有，但是后面不会有之前那么忙了，可能也不会怎么再来骏城了。”谭汜南说罢细细端量起壬弈的神色来。
“这样......”果然是这样，重逢只消是意外，谭汜南的事情一弄完，这一切于壬弈而言就只是一场梦罢了。
结束后，他们照样是走完全不一样的路，不会再相交。
食不停酒不断，谭汜南似乎是要将这两瓶酒都跟壬弈喝个干净。
因为喝酒喝得多，壬弈的脸上生了薄红，虽说还没喝醉，但吃过饭脑袋已经有些晕乎乎了。
谭汜南知道壬弈酒量好，但是也还是不要多喝，及时伸手拿住了醒酒瓶，结果壬弈没有松手。
“再喝你得醉了。”谭汜南柔声道。
他醇厚的嗓音钻进壬弈的耳朵里，激得壬弈手一抖，叫谭汜南得以从她那把东西拿了过去。
“喝完嘛。”壬弈有些心虚地说。
她也不确定真把剩的酒喝完自己还能不能撑得住，但是又嘴馋。
谭汜南有些无奈，但还是坚持不让壬弈再喝了，这酒的后劲有些大，看壬弈这已经有些不太清明的样子，怕是再喝就得倒了。
壬弈讪讪安分下来，早知道她最开始就不要喝那么猛了，不然以她的酒量，应该还能再喝些。
最终壬弈那所谓的再放就要坏了的菜也没有让它功成身退，餐桌上也就剩快成狼藉的一片了。
谭汜南起身想把碟子都收进厨房，壬弈急忙叫住：“等等！你放着，你别动，我待会儿自己收。”
“顺手的事。”谭汜南不为所动，把桌上的餐碟都收在了一起。
“真别，让我自己收拾，本来就是你弄的一桌，你还收拾的话我真的会良心不安......”壬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快步拦住正在去往厨房的谭汜南，从他的手里夺过碟子。
她走路都快不能走直线了，虽然意识还在，但脑袋实在飘。
在壬弈十分刚毅的要求下，谭汜南只得顺着她来，只帮她把桌子收拾干净了，餐具都堆在洗碗池里。
壬弈洗了手之后，一看时间已经九点了，虽然脑袋晕沉沉，但还是没有忘记谭汜南来她家里是来干嘛的，“我上去给你拿衣服......”
明明应该是一分钟的事，不知为何演变成了好几个小时，壬弈找出袋子给谭汜南的衣服装好。
似乎这衣服一还给他，她就把一切都还给他了。
这么多天的再相与，也终于要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了，壬弈脑子里天马行空，现在才理解到，原来今晚这一餐是他们的离别餐。
壬弈把衣服递给他：“衣服我找干洗店洗过一遍了。”
谭汜南接过，壬弈的视线并没有落在他的身上，而是盯着自己的手心，脸上依旧泛着红。
他觉得自己也没好到哪去，不然为什么现在看着壬弈，看着她递过来的他们之间仅有的联系，他为什么会不想伸手。
手指像是被冻住了，谭汜南垂着双眸，视线跟壬弈的凝聚在了一起。
壬弈手伸出去好一会儿，没等到这衣服的主人来接，才好奇地看着前面一动不动的谭汜南。
看到壬弈睁着个眼睛，谭汜南才终于沉重地接了过来。
本来一直轻松的氛围在此刻又变得莫名有些沉闷起来，两人沉默着走到门口。
看着谭汜南把鞋套脱了，壬弈接过扔进了垃圾桶，然后走过来看着从缓缓打开的门外透出来的白炽灯的光扫在谭汜南的身上，给他的背影渡上轮廓。
“再见。”谭汜南踏出门槛，转身跟壬弈道别。
看着壬弈只是站在门口，也不作声，谭汜南后退一步打算把门关上。
“等一下——”
壬弈拖着灌了铅的身体，磨磨蹭蹭地挪到门口，站在谭汜南半步之外。
壬弈想，就当她是喝醉了，醉鬼壬弈做的事跟壬弈是没有关系的，她看着谭汜南温柔深邃得可以把她抓进去的眼眸，她的手攥紧了衣角。
“生日快乐......”她喃喃细语。
一早还没有见到谭汜南的时候壬弈就知道今天是谭汜南的生日，她全然没有想过谭汜南今天会出现在骏城。
她以为谭汜南今天过生日，应该在京城，跟他的朋友亦或是爱人、家人在一起过，因而看到谭汜南出现在办公室外之后，壬弈心里震惊也不少。
她不知道谭汜南是不在意这个生日，觉得就跟平日里没什么区别，还是他自己忙到忘了今天是他的生日？
这一句“生日快乐”在壬弈喉咙里压了许久，她不知道以他们现在的关系，这样贸然的一句祝福到底合不合适。
毕竟本人都没有在意，她这么一个曾经闹得那么难看的——朋友？说这一句话会不会让谭汜南又觉得不快。
毕竟有什么已经闹掰了的朋友还会记着对方的生日呢？
谭汜南不说这一回事，她也绝口不提，因此她才抢着付了买食材的钱，已经让这么个寿星下厨了，至少让她意思意思支付个成本费。
她不是不想道生日快乐，她是怕。
这摇摇欲坠的关系，壬弈害怕就因为这么轻飘飘几个字而垮塌。
一直到刚才，壬弈看到谭汜南站在门口向她道别，不知是不是酒精在她的脑袋里作祟，她竟然从谭汜南眼里读出了些伤感出来。
那一瞬间，她希望谭汜南是被祝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