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日落得时间总是很早,日落许久之后谭汜南才终于忙完了手头的事,事务所的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他把手机上的充电线给拔了,发现在下午的时候聂绥安给他发了消息。
看到这人卖关子,谭汜南简单明了地回复了一个问号。
也不知道聂绥安是不是每天就无所事事抱着手机,谭汜南的问号发出去一分钟都还不到,聂绥安就回了他。
聂绥安:你猜一下嘛。
谭汜南今天下班早,他鲜少有耐心地又回复了聂绥安不知道,然后拿上东西准备回去。
上车之后,谭汜南的目光又不受控制地被车内的那只小木猫所吸引。
仅是一秒都不到的时间,当时谭汜南笃定看到的就是壬弈。
可是又过了这么几天,他开始怀疑自己看到的是不是壬弈,感觉是一瞬,而这感觉往往是留不住的。
时间越是久,就越是会怀疑自己的记忆。
这两年他又买了几辆车,但是他选择开出来的往往都会是最开始的那一辆,虽然并不是什么特别好的车,用聂绥安的话来说就是“配不上他”,但他只想在这辆车上看到当初壬弈送给他的这个小挂饰。
当初他觉得既然壬弈做得如此决绝了,他也尊重壬弈的想法,曾经这只小猫被他取下来过一阵子,但后面再开这辆车,却总会想着这车里会缺一点什么东西,又把它拿出来挂了上去。
可能这挂饰着实让谭汜南喜爱,所以也不舍得拿下去。
孰是孰非谭汜南自己也不想去思考,就这么挂到了现在。
谭汜南的指尖快要触碰到木雕,手机又传来了振动。
谭汜南只看了一眼,瞬间坐直了身体。
聂绥安:我遇到壬弈了。
谭汜南立刻回复:在哪?
似乎是赶什么时间,谭汜南不等6G网络的聂绥安回复,便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聂绥安在房间里打着游戏,好不容易等到了复活,还没走两步路,语音通话的铃声突然响了起来,聂绥安一个激灵,手指不知道按到了哪里,屏幕骤然变成了灰色。
“谁啊——”聂绥安咬牙切齿。
看到是谭汜南,聂绥安又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接通电话。
“谭汜南,我刚复活啊,你......”
“你在哪看到壬弈的?”谭汜南直接问。
聂绥安的表情从怨愤立马转为了不可言明的诡笑。
“哎,不是毫不在意吗,难怪当时我怎么问你你都不说,原来是因为跟人家闹矛盾不好意思说啊!”聂绥安难得抓住一点谭汜南的小九九,他可不得拿来好好做做文章。
谭汜南听聂绥安的说辞,脸色一沉,问道:“壬弈跟你说的?”
聂绥安用脚轻蹬了一下地,连人带椅往后面滑了一截,翘起二郎腿,悠哉道:“那不然呢?怎么,难道她为着你的面子,没说实话?难不成是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惹到了人家,然后她一怒之下把你连带我一起给删了?”
这么一想,聂绥安更加兴奋了,他什么时候看过谭汜南吃瘪?
“咸吃萝卜淡操心。你在哪遇见她的?”
“哎哎哎,什么叫咸吃萝卜淡操心啊,我这可是为了你的终......算了,我今天在东区医院看到的,我也不知道她干嘛去的,不过她变化好大啊,瘦了很多,变得更好看了......”
“嘟——嘟——嘟——”
聂绥安怒骂一句脏话,哪还能有谭汜南这种过河拆桥的?
谭汜南挂掉电话后直接开车去东区医院,但行驶到一半的时候他又突然刹住了车。
他去了有什么用?去了难不成壬弈还在医院等着他去“偶遇”?
就算遇到了壬弈,那又有什么用,他难道还要跟壬弈把当年的话讲清楚然后误会解除,那再然后呢?又是陷入一些诡异的怪圈中去?
开什么玩笑。
后面的车不停地鸣笛,谭汜南恍然把自己从纷乱的思绪中抽出来,然后调转了方向。
这个假期对于早已结课的壬弈来说格外漫长,尤其是在中药和各种奇怪味道的药膳的加持作用下。
但不得不说古人的智慧着实高,壬弈喝了一个月的中药,又被陈婉清要求着补这补那的,她的身体竟真的营养均衡了不少。
随着她的脸颊慢慢变得“充实”,壬弈也要离开京城了。
她在心心念念的骏城找到了份实习工作,专业不能说是对口,可以说是九根杆子也打不着一起去。
但骏城并不算是大城市,工作机会不算多,她一个还没毕业的普通本科大学的学生,想要专业对口实在是难。
壬弈苦寻无果后才找了一个销售的工作。
她没有什么大的追求,身上除了学好了自己专业的一点文字化的本事以外,也没个一技之长,去做销售至少嘴巴会出声就行了。
拿拿底薪,她也知足,反正壬权笙早已入赘,也不愁他的老年生活。
高三的时候,她跟谭汜南聊到过以后要去哪里工作生活这个话题,骏城一直都是她的理想生活城市,临海但不算特别繁华,物价适中,房价也不高,是个很适合居住的城市。
因为生活在内陆的原因,壬弈从小便想去海边玩,她依稀记得在很小的时候,曾经跟着家里的哪位亲戚去过海边,可因为那个时候还太过于年幼,壬弈稍长大一些就已经记不起曾经的经历了。
后面开始记事后,壬弈便没有再去过海边。
在壬权笙没有与杨凤青结婚之前,收入维持两人生活已算困难,加之壬权笙并不宠爱壬弈,连带她去游乐园玩的次数都少之又少,更别提带她去别的城市旅游。
若说非常喜爱大海,壬弈也没有。
但是人们总是对于曾经渴望却没有做到的事耿耿于怀,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变成执念,扎根在心底。
壬弈便是如此,还小的时候,她总是渴望壬权笙带她去海边玩,但是她就这么期冀着,一学期提一次变成了一年提一次,带着喜悦去,然后抱着失落回来。
慢慢长大后,她开始知道自己的爸爸似乎并没有很喜欢她,不只是单单的寡言少语,而是那种疏于关心、淡漠回应,让壬弈渐渐觉得自己的小愿望可能不会实现了。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她可以自己去,可以长久地生活在海边的城市,不用再去问壬权笙的意见,她能自己满足自己的愿望。
走的那天,陈婉清强硬地敲定了下一年的年也要一起过,而且让壬弈毕业典礼的时间提前告诉他们,到时候陈婉清他们一起去明城聚一聚。
壬弈的泪花从在车上的时候就往外飙,一直到上飞机,壬弈的眼睛都还是红肿的。
应了那句话,尝到了甜头就不想放手了。
这一个月壬弈尝尽了家庭的温暖,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如此直观地感受到来自家人的爱,明明她与他们毫无血缘关系,但是不论是陈婉清还是其他三位男性,对壬弈的爱一点都不会吝啬。
最开始的时候壬弈还担心会不会让陈汀文和梁于理觉得心里不舒服,但陈汀文在家里每天都会带着她玩这玩那,梁于理始终对她照顾有加,真正地把她当妹妹看待。
以至于壬弈都有点后悔当初一早就编织了一个春节后就离开的谎言,这一个月下来。她想到谭汜南的次数,竟然屈指可数,每天都被幸福包裹着,她都要乐不思蜀了。
虽然似乎并没有所谓的“蜀”存在,但也由此说明她每一天都是被喜悦填充,根本不会思考别的东西了。
壬弈已经提前把房子订好,先交了半年的房租,落地之后她直接坐公交去了订好的房子。
为了省钱,这房屋的地理位置并不算好,骏城的轨道交通还没有发展起来,要想要去哪里,就只能公交或者步行,再者骑个二轮车之类的,因此壬弈的房租也并不会给她造成太大的负担。
进门之后,壬弈并没觉得这房子有什么超出自己预期的地方。
这间房是一居室,总体有个四十平米左右,是典型的复式结构,壬弈把行李箱放好后就给这间屋子做了个彻底的大扫除,然后才把东西都给归置好。
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会在这里住上并不算短的时间。
壬弈约好的上班的时间是周二,如今周末,壬弈与自己的新家好好培养了一下感情,在家里吃了两天的外卖,周一的时候去外面走了走熟悉一下周围环境,然后就开始准备第二天的入职工作了。
现在她是实习生,工资紧张得很,只有等她毕业了之后才能转正,因此壬弈也希望自己毕业了也就留在现在找的这个公司工作,不要让她白白贡献几个月的廉价劳动力才好。
为了方便,壬弈新注册了一张骏城本地的电话卡,然后告诉了陈婉清他们,之前那张卡把套餐给取消掉,也省一笔钱,即使是拆东墙补西墙来的。
壬弈为了不混淆工作跟生活,特意用新办的电话卡注册了一个新的微信号,到时候如果工作需要的话,不管是朋友圈发发广告还是加同事,都用新的微信好了。
她一点也不需要跟谁关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