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辽人战场,对阵厮杀了整整一个上午,双方对阵中间已经难得寻找到一块完整的土地,都被马蹄踏成了血泥。草原平地上,入眼全部都是残肢断臂,肠子内脏溅射得到处都是,红红黑黑的血色泥土。等到下午,双方整顿兵马,请出数十名‘’骂手‘’,各个口齿伶俐。声音嗓门大,几名骂手聚集在一起,放开喉咙开骂,声音传开数里,数十万军士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骂得好了,自己方兵甲士气大胜。
一直骂了一个下午,这才停歇,骂到后来全是些污言秽语,恶心恶毒。陈雨安坐在张子安静修的树下,封闭了五感静修,红袖听得哈欠连连,又是连连感叹,只是感叹自己从来没有听见过这样的骂战,她也跟着学了不少。又觉得自己学了这些没地方用,失望不已。其余人全部散开在林子里,看见有逃跑上来的兵士就赶回去,不让他们上山惊扰了先生。
直到日落西山,双方约好明天再战,这才鸣金收兵,安营扎寨。耶律洪基营帐便是扎在山脚,点起了营火,升起了大帐。星空闪烁,明月如钩。广阔的草原上兵马声渐渐消停,只有寻夜兵甲来来往往的游走,换队时口令声隐隐传开。
张子安早就下令让众人休息了,他仰面躺在树枝上,对着月亮饮酒,长吁短叹。有些人跟在身边太久了,忽然之间要离去。分开得太久了,突然之间又有些想念。这也算是人之常情吧!他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入肝肠,竟然是更加愁绪了。这算是借酒消愁愁更愁吗?他并非爱酒的人,更不喜欢靠酒解愁。眼下情景虽好,却也无心再饮下去了便想将酒壶收起。便在此刻,耳朵里听到山腰处有人步行上山,脚步着地沉重有力,显然是内功极深的人,虽然行走得很慢,但是步伐极大,片刻间离山顶又近了几分。
张子安转身侧头,凝目望去,只以为是那位有心人,深夜无心睡眠,上山来赏月。哪知来人竟然是个熟人,运气轻吐,将掉落在树下的面幕抓在手中 ,戴在脸上。想了想,遥遥弹出几指,点了陈雨安红袖等人的睡穴。便将头依靠在树上,脚尖一起,抬手举着酒壶将他放置在旁边树枝上,另一只袖子随意放在一侧,安静等候着上山来的人。
张子安的酒是好酒,酒香清纯,香味飘飘荡荡传出很远。萧峰还没到山顶便闻到了酒香,他内力深厚,目光精湛。寻着酒香味,遥遥便看见山顶树上靠着一个人,苍月一般的白衣,独自饮酒赏月,也不知道是敌是友。但此时此刻,天高夜黑,万物俱静,他是个好酒之人,又浑身是胆气,便也不畏惧,大踏步向着树上那人走去,口中呼道;‘’好酒‘’!
张子安听到他说话,轻轻睁开眼睛,抬头往下望去,悠然笑道;‘’纵然是好酒,也需要有人懂得品它才行‘’!
萧峰目力极好,在半山腰时便察觉树上那人身形十分熟悉,都是一身白衣白幕遮面,说不出的熟悉感觉,等到树下,那人身体侧头说话时,那双星空般璀璨的眼睛望过来时,心里顿时喜不自禁。高兴之情无以言表,目光朝张子安坐的树枝看去,只见他半卧半坐,整个人占去树枝和树干。他想上去坐到他身边,只怕会将那树干直接压断。只得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大树的另一面树枝,也跟着坐了上去,哈,哈,哈大笑,高兴不已。
张子安将身边的酒壶向萧峰抛去。萧峰接住,咕咕喝了几大口酒,这才笑道说话;‘’张兄弟,我原以为那次告别以后会后会无期,没想到今日竟然在此相遇了‘’,若想四海皆兄弟,何处相逢皆故人。纵然是明日对敌千千万万,我萧峰也是不枉世间走一遭‘’!说完又咕咕几口酒水下肚。张子安皱眉说道;‘’你喝得太快了,也不怕我在酒水里下毒‘’。萧峰听完,朗声笑道;‘’张兄弟乃善良之人,投毒乃是小人行径,张兄弟自然是不屑为之,我有何顾虑‘’。
张子安心道;‘’你就是个蠢人,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那样活得太累,也不屑那套理论‘’。投毒与否也只是在我一念之间,哪管你萧峰是不是盖世英豪,与我何干。嘴上却是说道;‘’我只是想叫你知道,那酒里原本是有毒的,乃是我进入辽国寻找来的一味药材,入酒无色无味,却可以无声无息置人于死地。我喝了自然无事,但你喝了‘’…… ,眼见萧峰皱着眉头,低头摇了摇酒壶,又闻了闻酒水,又自然地喝了几口‘’,接口说道;‘’自然也保你无事‘’。
几句话说完,萧峰已将酒壶内剩余的酒喝完了。便由酒壶从树上掉落下去,酒壶掉落在草地上,壶身还没摔坏,才知道这酒壶也是个好东西。这才迎面对着张子安说道;‘’张兄弟对我有大恩,便是此刻你要了我萧某人这条命,萧某也舍得,不会多问一句多余的话‘’。
张子安冷哼一声,说道;‘’萧兄弟开口闭口都是恩情,张某是那携恩图报的人吗‘’?若是如此,你我以后还是当作不相识。也勉去了你心中的挂怀和芥蒂。萧兄酒也喝过了,便自己下山去吧!
萧峰心里惊慌,眉头紧皱,抱拳诚恳说道;‘’萧某决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萧某人说错了话,张兄弟万万不可如此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