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民政局之后，手续办理的并不快。
因为今天的日子特殊，是情人节，很多情侣一大早就来领证结婚。
旁边一对中年夫妻，看上去大概四十来岁，其中的男人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站起来叉着腰来回踱步，嘴上也不干净，骂骂咧咧的：“TM的，你选的什么好日子来离婚，跟别人结婚的凑在一起了，等到现在还没轮到我们。我跟你这种人结婚活该我倒霉了这么多年，什么事情都办不好。”
安然就坐在这个女人身旁，她用余光看了一眼，女人的打扮和站着的丈夫完全不同。
男人浑身名牌，光鲜亮丽，女人身上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T恤和牛仔裤，头发也是一看就没有好好打理过，散落在肩上。
女人眼神空洞，看上去应该是长久没有一个好睡眠。
面对男人的谩骂，很多人都看了过来，但是女人却是垂下了头，当做没有听见。
安然顿时一阵心酸，忍不住维护身旁的女人。
“都离婚了你有必要对你老婆这么凶吗？”
大概是因为职业缘故，安然做不到“见死不救”，在生活中热心肠也是常有的事情。
林扬瞥了她一眼，不做声。
男人见有人维护女人，冷笑着走到了安然面前：“小姑娘，劝你别多管闲事，你都说我们是离婚了，她就不是我老婆，我骂几句还不行？”
“你骂我就骂我，吓唬人家小姑娘做什么？”女人抬头皱眉看着男人。
“你还敢还嘴！”
女人看向安然：“抱歉啊。”
安然摇头：“没事，大姐，待会儿你就是自由身了，别怕他。”
女人温柔得笑了一下：“哎。”
民政局里面的人很多，都挤在了一起，哪怕是空调开的很足也有些燥热，林扬很显然是早就待不下去了，一直烦躁不安得在玩手机。
女人见男人走开去洗手间了，就跟安然攀谈了起来。
“他在我面前蛮横一辈子了，就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我原本以为他就是这样一个性格的人，大老粗。但是谁知道，这些年他赚到了一些钱，认识了外面的女人，我看到过他对那个女人又温柔又大方，我才知道他根本不是不懂对人好，只是我不值得他对我好罢了。”
女人垂下头，额前的发丝垂落下来，她吸了吸鼻子，伸手去擦眼泪。
安然连忙从包中拿出了纸巾抽了一张递给她：“大姐，别难过了，这种渣男不值得。以后咱们的路都是光明坦途。”
安然这么说着，但是听到了这个大姐说的之后心底还是很不是滋味的。
她想到了自己，想到了这段烂透了的婚姻，心底也万般难过。
再看身边的男人，没有一丝难过，反而是很开心。
“真羡慕你们年轻人，这么浪漫，选择情人节这天来领证。你还特地化妆了吧？真好看，你老公真有福气。”
女人后半句话是笑着对林扬说的。
话语一出口，安然和林扬都陷入了沉思和沉默当中。
安然刚刚准备开口解释的时候，却听见林扬说道：“福气？这福气我不想要。”
安然听了之后还是很受伤的，毕竟是在这样的情境之下，旁边还有很多来领结婚证的新人手捧鲜花，一脸幸福的样子。
对比之下，她就显得更加凄凉了。
鲜花？她这辈子都没有收到过。
“大姐，我们也是来离婚的。”安然苦笑解释，“我们结婚很多年了。”
“啊？抱歉啊，真的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女人难为情得开口，慌张得看向林扬。
但是林扬很显然不在乎，开始低头玩手机。
“没事没事。”
女人低声问安然：“你们有孩子吗？”
“没有。”
“没有孩子倒还好，否则苦了孩子。我也没有，不过我是不能生，拖了他这么多年也是委屈他了。现在外面的女人已经怀孕了，这次离婚也是我主动提出来的。我不想再这么过下去了。”
安然听到了之后心底咯噔了一下，想到曲清黎肚子里的孩子……
*
半小时后，手续终于办完了。
安然看着手中的离婚证，面色如土。
林扬拿到证件之后连话都没有跟她多说一句，就准备直接往民政局外面走。
但是这一次，安然叫住了他。
“林扬。”
林扬漫不经心得回头，手中正在把玩着离婚证的小本子。
这一瞬间，安然心都碎了。
在她眼中沉重如铁的离婚证，在他手中却那么不重要。
安然以为自己不会哭，但是这一刻还是绷不住了。
她的眼眶里面蓄满了眼泪，她盯着林扬的眼睛，也不打算遮掩自己的难过。
这么些年，她一直都很少在他面前展露自己真正的情绪。
“你还记得我们来这里领证的时候的样子吗？还记得我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吗？”
安然一边哭一遍笑得问他，身边都是新人的欢声笑语，还有鲜花的芬芳味道。
但是此时安然仿佛屏蔽了这一切，直直得看着林扬。
林扬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安然知道，他或许觉得她今天很奇怪。
他挑眉：“我需要记得吗？”
安然的心脏骤然收缩了一下，她莞尔，眼泪掉了下来：“对，你不需要记得。但是我想说。领证前我特地去沪城找了一位旗袍老师傅给我定做了一件红色的旗袍，很合身，现在胖了一些已经有点穿不下了。我还特地化妆，盘头了，我觉得那是我一生当中，最漂亮的一天。”
说到这里，安然已经是泣不成声。
周遭纷乱，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安然压抑着心底的难受和痛苦继续说道：“或许你没有看过，但是我结婚证上笑得很开心的。我原来想着我们可以去拍婚纱照，毕竟结婚都会穿婚纱。但是你拒绝了我，是啊，人怎么可以跟自己不喜欢的人一起拍婚纱照呢？我当时被你说服了，因为我觉得我也不喜欢你。我只是期待有个人和一个家庭依靠。我们也没有办酒席，你也从来没有和我一起过节，也没有鲜花，甚至离婚还是选了情人节这样的日子，这是你送给曲清黎的礼物吗？那我……”
安然压抑得说着心底的话，她知道以后也不会有机会了。
但是下一秒，她就被林扬打断。
林扬的话语里满是烦躁：“行了，我走了。”